東京漂流（之十二）

東京的初春，下午5點就月上梢頭，回到酒店，夜已經深了。我們商量下一步安排。武漢現在完全籠罩在恐慌中，交通斷絕，前一天市政府更替了班子領導，再發布的感染人數暴增，在統計圖上形成一個兀立的尖峰，他們解釋是修正了感染的認定標準，大家都知道他們在撒謊，他們自己也知道。親友都建議我們在日本暫避，待疫情平息再回國。

駐日大使館微信公眾號上有一則“關於2月16日東京至武漢包機的緊急通知”。內容是：考慮到近日湖北特別是武漢籍同胞在日本遇到的實際困難，中國駐日本大使館商請中國國際航空公司增加一班包機運送滯留遊客返鄉。航班號：CA081，2月16日，15:15東京羽田機場起飛，18:15抵達武漢。經濟艙：2650元人民幣/人（含稅)，公務艙：6770元人民幣/人(含稅）。有意者請盡快通過掃描底部二維碼進行個人信息填報（必填！）和航班預訂。因國內需要提前準備乘客落地後續安排，預定原則上截止至16日零點。請大家廣為轉發，迅速報名。而且特別提示：本次包機是面向湖北籍同胞的最後一次包機，名額有限，請有返鄉需求的同胞從速報名，並隨時關注中國駐日本大使館及各總領館發布的信息。我有些訝異：武漢現在不是風險最高嗎，為什麼使館會安排在這個時間點包機。 T提議：“我們要不要也登記一下資料，就算後天不走，也可以有個準備。”我說：“應該不是最後一趟包機吧，一定還有人陸續回國，等疫情稍平息，會再次組織包機的；再說不是還有商業航班嗎，選擇也靈活多了。”

躊躇間，又聯繫在醫院偶遇的D，她推薦我們加入“短期來日簽證續簽互助群”，這裡已經有一百多位同胞，比自己建的“日本滯留旅客”熱鬧多了，群管理員正配合使館統計2月16日包機人員的資料，大家也在交流討論從各種渠道獲得的消息。看來不止我們左右兩難，大部分人都忌憚肆虐的疫情，無意立即返回武漢。 T和我商量，還是看看事態發展，一旦事出緊急就乘最近的航班返程。這樣一來就要繼續找房了。我們約好另一位同胞明天下午看房，然後又在Airbnb上收藏了幾處合意的民宿。

第二天一早，T和孩子還在休息，我去了築地市場，聽說場內市場已經搬遷，場外市場仍在。現存的場外市場覆蓋了幾個街區，比黑門市場大很多，儘管受疫情影響，遊客仍舊熙攘，然而沒有了場內市場的築地就像年輕人離開後的家庭，有了蕭條的痕跡。沒有吃早餐，正好撞見路邊一家玉子燒攤檔圍滿遊客，吸引人的是100元實惠份，買了試試，口感一般。心裡老念著武漢的情況，逛市場也心不在焉，往回走路過本願寺，駐足靜立默默禱告。

返回酒店，聯繫了養老院W，詢問父母情況。 W告訴我父親仍在治療，沒有具體的消息。 “現在沒有消息倒是最好的消息。”我不禁暗想。又問媽媽隔離期是否為14天，如果沒有問題，能不能回自己的房間生活。 W告訴我現在一切安排都得政府決定，養老院只能做些配合性的工作。我又聯繫媽媽，她告訴我在隔離房間沒有在自己房間習慣，但還算方便。我叮囑一定要按時服藥，先保護好自己，爸爸有醫院照顧無需太擔心。

午餐後，T聯繫了X先生，他正好有空，約好在新小岩的地鐵站碰頭。 X生長於武漢，在日本成家，父母生活在武漢，家離我們的小店步行不過10分鐘，他每次回武漢都會光顧，有時還會帶日本朋友品嚐，一來二去就加了微信。因為疫情，X也沒能回武漢探親，這段時間，T不明白的事也會諮詢他。偶爾說起住宿的情況，正好一位朋友在附近有空房待租，他就轉告了。

我們搭乘總武線地鐵，途中穿過一段視野開闊的鐵路橋，河道露出大片的河床，鋪滿了金色的蘆葦，水流波光粼粼，在蔚藍的天空下自在地流淌。過橋後即抵達新小岩站。我們提前到了，就在站前的麥當勞等。不一會兒，X開車來接，一路上的話題就是武漢疫情，他覺得東京醫療條件好，很安全，勸我們等疫情平息再回去。大約10分鐘，我們在一片低層公寓樓前停下。公寓比小X的房新很多，空間也大一些，就是有段時間沒人住，要重新整理，另外生活用品也要補充。最關鍵的是沒有WIFI。孩子們的寒假已經結束，學校因為疫情無法開學，只有從2月10日為他們開設了網課，住在酒店，尚可以用房間的WIFI參與課程，如果住這裡靠4G流量卡上課，那可有點吃不消。我們告訴X先規劃規劃再定，他說沒有關係，還將公寓鑰匙留給我們，方便我們隨時入住。然後X開車帶我們認識周邊的超市、郵局、醫院，最後送我們到地鐵站。 X返回後，我們又在新小岩繁華的站前商店通流連了一會兒，這裡除了小吃店、服裝、鞋店、寵物店，就是網絡運營商門店和柏青哥，在商店通深處，還有兩家中華物料店，中餐調料一應俱全。住所未定，我們也只能看看而已。

返回酒店，仔細瀏覽Airbnb上收藏的幾家民宿，最終還是選定了四木站附近的一處民宿，相比於新小岩的公寓，這裡的設備齊全，可以直接入住，不僅提供免費WIFI，還能自己烹飪，而且比酒店便宜不少，只要做做日常清理，就相當於家庭生活了。支付定金，登記個人信息後，房東Takayuki發來歡迎入住的郵件，附件中有2個PDF文檔，一個是入住指南，一個是房間設備使用說明，用英、日、中三種文字標註，嵌入清晰照片，一目了然。定好住所，又了解了一樁心事，我們懷著幾分期待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