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七天

從小我就希望有一個家...

七歲前,我家是連棟透天厝,一樓中間是餐廳,走到最底是廚房,二樓前段是家父和家母的房間,感覺很溫馨,中段則是我們三個孩子睡的通鋪,衛浴在最後面,樓梯再上去,便是家父的鴿舍.

七歲以前的記憶很模糊.

我記得我家有一盞非常漂亮的水晶燈,客廳還有一幅壁畫,我喜歡那樣的家.

那一直是我最完美的意象,屋子裡的男人意氣風發,女人溫柔婉約,這是一個再幸福不過的家,只是後來,高處不勝寒,男人變了,家就沒了~

後來我們連一棟平房都租不起,我們搬到了一個只能利用廚房旁邊的狹小空間盥洗的屋舍,年紀尚小的我沒有太多感覺,反正媽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我們一家全擠在一張雙人床和一個單人床拼起來的空間,家父離開家了,他不喜歡回來,因為空間太狹小,住起來很不舒服,當時的家母也是無能為力吧!我們家的客廳很少開燈,大部分的時間 我們全都待在房間,家母踩著裁縫車,我們在床上跳來跳去,這也是幸福的意象.

我十八歲那年,因為拆遷我們被迫搬家,我又開始住透天厝了,那是一棟二樓半的連棟樓房,雖然老舊,但是周邊機能良好,離我們原本住的地方不遠,但是以前住的平房有個三合院,家母的一群酒肉朋友都在大埕裡飲酒尋歡,搬到透天以後空間受限,但是他們的興致倒是不減,客廳烏煙瘴氣,滿室的菸酒味嗆到我只能從後門倉皇而逃,家母以此為樂.

一陣酒酣耳熱,就續攤到卡拉OK或是歌唱俱樂部,男人們特愛粉味,家母是去湊熱鬧,也許這樣的歡愉可以讓她比較不孤單吧!然後男男女女一對一對的,他們的家裡都有一個等門的妻子不是嗎?都有可愛的孩子不是嗎?

家母的心已經不在這個家了...

我和舍妹一個房間,是二樓的大通鋪,可以放得下兩張雙人床,我在飯店上班須要輪三班,舍妹則是固定上晚班,晚上舍妹跟男友去遊車河,過午夜回家,繼續抽著菸煲電話粥,我常被嗆醒,不管怎麼跟家母反映,家母都置之不理,因為處理我比處理舍妹容易多了,所以我只能忍.

後來我終於可以逃離那樣的家...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

我結婚了~

夫家是田字型獨棟透天,房間非常明亮寬敞,第一次我終於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我們買了一組梳妝台和衣櫃,嶄新的床組,我是這個房間的女主人,我的人生有了變化.

但是我真正住在這裡的時間不長,小孩五歲後,我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娘家.

外公拿出一百萬給家母買了租屋處後方的一戶,終於我們在二十幾年後又有自己的房子,只是 這棟房子沒有我的房間了,一樓是家母的房間,二樓雖然有兩間,但是一間舍妹一家住,另一間被她拿來做他們的儲物間.

情非得已,我在這個兩坪不到的儲物間住下,那時孩子尚小,我們母子三人擠一擠也可以過日子, 客廳一樣滿滿的煙臭味,家母帶著我的孩子跟一群男人划酒拳,我是家母的一部分,後來舍妹的孩子出生後,家裡不再有人抽菸喝酒,因為她才是女王.

後來男人沒有心,我一個人撐起一個家,我們母子三人在前夫口中的破房子住下,男人自己搬到三樓住,自己裝冷氣,自己負責自己的生活起居,這個家比冰窖還冷.

往事如夢魘,我被魑魅魍魎追殺著.

我想要有一雙翅膀,可以飛到幸福的身旁,我想要一個人,就算只是斗居也無妨,家的組合太沉重, 我駝了一輩子,戲還沒有結束~我不知道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