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餅，俺好想你

紹餅，俺好想ㄋㄧ！（撲）（撞牆滑落）

嗯……還有人記得這個廣告嗎？說話的是有大眼睛的可愛油條，想回味一下的可以看這邊 ↓ ，不過我接下來要講的和這個廣告其實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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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不確定和這個廣告裡肯德基當時引進歐式燒餅是否有關，總之幾年前開始，某一天當我突然好想念傳統燒餅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再也找不到它了。

我說的傳統燒餅，是那種形似牛舌餅的長橢圓或帶圓角的長方形，內裡純白色一層一層疊出麵粉與油酥純粹的 Q 香，外層貼爐烤得酥脆，再灑上許多芝麻，傳說中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其實還會掉很多酥脆外皮屑屑）的燒餅本人。而不是餅身呈金黃色，吃起來像丹麥麵包又像烘焙用酥皮的那種歐式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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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很想念這種傳統燒餅。一般西式早餐店自然都沒有，或者都是歐式燒餅的天下，然而跑遍租屋處附近的所有中式早餐店，ＸＸ永和豆漿、ＸＸ豆漿大王之類，竟然也都是這種歐式燒餅了。

我想我的人生中一定已經經歷過許多次，這種兒時美好、或當時根本不怎麼在意的記憶，偶然回想起來，卻發現上天下地早已無處可尋。

上一次或許是畫糖人？在鹿港囝仔的兒時回憶裡，每逢年節熱鬧，就會在文武廟或龍山寺的廟埕或停車場，燒熱一鍋糖漿，用竹籤一筆一筆畫龍鱗、畫虎鬚、畫鳳凰的尾羽的老爺爺，當我長大後終於買得起一枝畫糖人，想要嚐嚐夢想中的滋味時，卻已經遍尋不著他們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畢竟明白畫糖人再美，也就是麥芽糖的滋味；還是因為小時候根本沒吃過，那份魂牽夢縈大多是想像出來的，事實上與現實無涉，因此對畫糖人的想念也是輕飄飄、毫無重量的。當發現他們還有徒弟在某個百貨公司裡偶爾表演，即使從來不曾再親眼看見，也感到已經足夠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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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燒餅的想念則很惱人，每隔幾個月或半年多就要浮現一次。

小時候明明根本不喜歡吃，即使從爸媽買的燒餅夾油條裡把我不喜歡的油條偷偷抽出來，拿起燒餅啃上幾口，也是沒滋沒味的不喜歡的食物，完全不能明白長大後為何就突然那樣想念裡面的麵粉夾層堆疊出的簡單滋味。

有一次回老家時特地去找兒時的早餐店，已經不在了。記憶中那個穿著白背心、在早餐店門口埋頭擀麵做燒餅的老闆的身影，也就這樣輕輕地沒入記憶裡不再的事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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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次過年回家，和老媽聊起那家早餐店的燒餅，竟然意外得知：它只是搬遷了！！

這樣一家沒有招牌、沒有店名、沒有特殊品項的老店，沒有用對關鍵字尋找，在網路世界就幾乎等於不存在，但在當地人的口耳相傳裡，它卻始終熱騰騰地存在著。

即使在我小學畢業後，不須打理孩子的早餐，老媽也就沒再去過那家早餐店，但她仍從買菜時遇到的早餐店包飯糰的阿嬤口中得知早餐店搬了家。

本想著過年期間，老店沒有經營網路，無從確認營業時間，多半要等下次回家才能再續前緣，沒想到早上家裡燈泡壞了，附近的兩家水電材料行皆尚未開始營業，前往較遠的小北百貨買燈泡時，發現這家早餐店就在旁邊。而且大概是因為過年，接近打烊時間，燒餅和飯糰都還有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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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餅，俺好想ㄋㄧ T_______T

遠比現在的我的手掌長得多的燒餅，從前一個只要 10 塊錢，小學時帶去學校當早餐，往往吃到下午都還沒吃完。

幾十年以後的現在，一個是 15 塊，層層香 Q，外皮酥脆的口感和那清香的油味完全沒變，和記憶中的滋味一模一樣。

我是個愛吃鬼也就算了，就連很少對什麼食物表現過在意的老媽都懷念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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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曾經很討厭爸媽永遠都只會從這家店買回早餐：我一聞到氣味就會心悸冒冷汗的杏仁茶、豆漿和濃稠的米漿、以及我覺得最剛好的混合漿；陽春的綜合壽司，裡面有花壽司和豆皮壽司及紅薑數片；油量和糖量驚人，但小時候毫無抵抗力，也是老闆現做的甜甜圈；用糯米捏成、個頭很大，同樣是小學時帶去當早餐可以吃到下午的飯糰；以及鹿港人一定要就著袋口直接倒進嘴裡吃的麵線糊（後來到台北或再落腳台中，發現別的城市的麵線糊都用碗裝，也沒有人會直接倒進嘴裡吃哈哈哈）……直到早餐店對面出現一輛廣東粥餐車，把我對湯飯似的台式鹹粥稀薄的愛打得落花流水，從此只喜歡稠稠糊糊的廣東粥之前，我的早餐若不是拜拜用的餅乾，就來自這家早餐店。而當時有蛋餅熱狗的西式早餐店在家附近並不多，是我只能偷偷羨慕其他同學，在心中渴望不已的夢幻早餐。

許多人都說過，對食物的懷念，往往是和對人的懷念、或者對某段時光的懷念連在一起的。我不確定我懷念那時的爸媽，或者那個小小的自己嗎？

但我明白，多年來以老師傅手藝經驗，又要擀麵、又要層層疊疊製作、還要在爐子裡烤過、忍受高溫，15 塊以如今物價而言根本沒賺（光是這老師傅的手藝就完全不只這個價錢），恐怕更令無法與其比肩，但感覺賣 30 元都不值的後生不再願意製作燒餅。傳統燒餅自然也就拚不過有現成供應鍊的歐式燒餅，逐漸沒落下去，變成我很難隨意嚐到的懷念美味了。

這令我感激涕零的溫暖價格，也可能是使之逐漸消失在我生命中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在自由市場中，萬事萬物各行各業消長起伏都有它的道理；在產業轉型、各種供應鍊、代理興起、全球局勢變化的過程中，也有更多我所不知的前因後果，使某些我所懷念的美好沒落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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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記得，曾經有一種幾十年不變的簡單滋味，時不時總令我想念、感動莫名；我也會記得，現在總是可以把握的，以後回老家都可以來回味。

以及，我會努力去思索讓諸般美好能夠合理地延續、存在下去的方式。

寫，把美好放在他人的記憶裡，讓它們活下去是其一；讓它們也能在這人世裡自在安存則是更難的事。但我想，如果想念它們的人夠多，也許有一天有人會想到一些方法。

我在我的心裡，栽下許多對這世間的念想的種子，等待智慧或因緣足夠時發芽茁長。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