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关于「信息」
Dear Lemon,
正如你所了解的我,回信再一次拖延。
深圳这几天的阳光带着一种灼人的气势,逼近三十度的高温,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也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暖和。早上九点半,马路对面的钻土车就已经开始轰轰的作业,延续着过年前的工作,一个月的假期似乎转瞬即逝,安静的城市又恢复了声响。正如你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再严重的灾难,天灾或人祸,人总是顽强的,人总是胜利的那一方,留下来的人便又是一个江湖,接续着生活,在安静的世界创造些声响。
我喜欢你信里的语言,幽默风趣,更有甚之,处处透出一股侠客之风。「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这句话听来确是侠之本质,但对于常人来说,「侠之先后」胜过「侠之大小」,需警惕一开始就拔高到国与民的高度,不然就容易踏入体制式的宏大叙事的陷阱。这一点我也该自我反省,时常陷入很多抽象概念,而忽视身边具体的人与事。人有时总是容易从关注远方的灾难或是从宏大叙事中获取一种满足,或者说是一种快感,这种快感能让人忘却身边具体琐事和义务。是一种麻痹行动的逃离感。
外面钻土车嘟嘟嘟地将一座平楼碾成废墟。在给你写信的同时我也不断被它的声响所吸引过去,正如这个信息世界充斥着无数的噪音,噪音之间不乏零星的有用信息,而人总是更容易被噪音吸引,忘记自己身处的位置。该如何从噪音中截取与我们自身相关的信息在这个时代显得无比重要。我想到你前几天发给我的一条信息,几个上海高中生建了一个收录并翻译国外对新冠肺炎报道的网站。这是一个绝好的从杂乱的噪音废墟中攫取与自身行动相关信息的例子。与此同时,我想了想在这方面自己能做些什么。
最近正好看了《娱乐至死》这本书,里面提到早期美国是如何因重视书面文字而消除了文化贵族,致使平民亦能很好的参与公共议题的讨论,民主的形成与此大有关系。那是新英格兰时期,美国建国之初,书面文字的教育在那时显得至关重要。而在现代看来,由于媒介的转变,传播方式影响着传播内容,而这又是个人人都是知识分子的时代,能读写已不再是现代教育中最为核心的部分了,人人都能读懂网上的信息,人人都能发表些观点和看法,可是这个社会并未因此变得更好,也未因此变得更民主。简单的“读”不再能满足教育的目的,而是需要去分辨的读,读懂背后的含义,读到本质,如何分辨信息在这个时代或许可以成为教育的核心。
所以,或许可以像那几个高中生一样,建立一个信息筛选的网站(或是社群),将一些平时看到的优质信息(国内或国外)放入其中,分辨、讨论,将其与自身相连,比如你上次读书会讲经济的方式,数据背后代表着什么,这些东西又如何影响我们的日常抉择。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减少信息输入量和提高信噪比同等重要。在这次疫情中尤显如此,当每个人都被隔离在家,每天被大量的信息所淹没时,许多人都在持续经历情绪上的巨大波动,这是社交媒体的本质,社交媒体就是在传播一种情绪,被一个动人的故事或是被一个偏激的观点打动,因为平衡有力或是复杂连贯的观点无法吸引大众的注意。这也是对现代人来说,被无数碎片化信息冲击后,很难再在短时间内读完一本书的原因。
因此,如何夺回接收信息的主动权,以及如何分辨信息,是我可以尝试去回答和实践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必然不只是这封信的只言片语所能阐明的。但通过这段时间的阅读和观察,我比过往有了更多的信心,因为在危机时代,「真」更显明亮,真问题也更显突出。
奇
202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