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書寫地方 · 第六天

靈感之城|卡繆:北非地中海的陽光與廢墟

文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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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蒂巴薩住滿了神祗。它們說著話兒,在陽光和苦艾的氣味中;在披掛著銀甲的大海上,在深藍色的天空中;在鋪滿了鮮花的廢墟上,在沸滾於亂石堆裡的光亮中。 —— 卡繆《蒂巴薩的婚禮》

蒂巴薩(Tipasa )北非地中海沿岸的古羅馬遺址,年青時的卡繆曾多次流連此地,在這裡沐浴陽光、無窮盡地思索、汲取創作靈感,是卡繆哲學與文學的精神原鄉。他在散文集《婚禮集》(Noces)、《夏天集》中多次描繪蒂巴薩的風景,將地中海的熾熱陽光、廢墟的滄桑與生命的荒誕性聯繫起來,體現了對“荒誕”與“反抗”的哲學思考。

具體位置:北非國家阿爾及利亞北部的城鎮,距離首都阿爾及爾約69公里。位於地中海海岸,是古羅馬時期的港口城市,留存羅馬劇場、神殿、浴場等遺跡。建城於1857年,在1​​982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

蒂巴薩的地中海風光與古羅馬文明交織,形成獨特的自然與人文景觀。也深深吸引了出生於法屬阿爾及利亞,後移居首都阿爾及爾的卡繆經常去漫遊。

卡繆:「 我們穿過村莊,這村莊已經開向海灘了。我們進入一個黃色和藍色的世界,迎接我們的是阿爾及利亞夏天的土地的芬芳而辛辣的氣息;

對於我,這條六十九公里的路,沒有一公里不鋪滿了回憶和感受。

狂暴的童年,卡車轟隆隆中少年的夢幻。清晨,鮮麗的姑娘,海灘,總是處於巔峰狀態的年輕的肌肉;晚上一顆十六歲的心的淡淡的焦慮,生之慾望、光榮;還有那歲歲年年總是一樣的天空,充滿了汲不盡的力量和光明,永不滿足。

我無保留地愛這生命,願意自由地談論它,因為它使我對我作為人的處境感到驕傲。

然而,人們常常對我說:沒有什麼好驕傲的。不,確有可以驕傲的東西;這陽光,這大海,我的洋溢著青春的心,我的滿是鹽味兒的身體,還有那溫情和光榮在黃色和藍色中相會的廣闊背景。

我必須運用我的力量和才能來獲取的正是這一切。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完整無損,我什麽也不拋棄,我任何假面也不戴,我只須耐心地學習那困難的生活本領,這抵得上所有那些生活藝術。

我在這裡重新發現了過去的美麗和一片年輕的天空,我掂量著我的運氣,終於明白了,在我們瘋狂肆虐的那些年裡,對於這一片天空的回憶從未離開過我。是這回憶最終使我不絕望。我一直清楚蒂巴薩的廢墟比我們的工地和瓦礫都年輕。

在這裡,世界每天都在一片常新的光明中重新開始。啊,光明!這是古代戲劇中所有人物面對著命運發出的呼喊。這最後的依靠也是我們的依靠,我現在明白了。在隆冬,我終於知道了,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

這裡, 我明白了什麼是光榮,那就是無節制地愛的權利。

吳琦攝
蒂巴薩·古羅馬遺址

卡繆在阿爾及爾度過青年生活,首都郊區的蒂巴薩古羅馬遺址更是他常去的地方,為此還寫了兩篇散文,《 蒂巴薩的婚禮》,以及後來20年後重返蒂巴薩寫的《重返蒂巴薩》。

加繆:《重返蒂巴薩》

這十二月的阿爾及爾,對於我仍然是個夏天的城市。我逃離了歐洲的黑夜,逃離了人間的寒冬;然而這座夏天的城市也失去了笑聲,只給我一些隆起的、發亮的脊背。

晚上,我躲在亮得刺眼的咖啡館裡,從那些認得出卻叫不出來的人的臉上看出了我的年紀。我只知道他們跟我一起年輕過,現在已經不再年輕了。

然而我依舊固執地等著,也不大知道要等什麼,也許是重返蒂巴薩的時刻吧。當然,重返度過青年時代的地方,希望四十歲時重新體驗愛過或二十歲時極大地享受過的東西,不啻是一種巨大的瘋狂,而且幾乎總要受到懲罰。不過我對這瘋狂已有經驗。

在這個地方,二十年前,我常常整整一個上午都在古羅馬廢墟間徜徉,聞苦艾的氣味,靠著石頭取暖,尋找小小的玫瑰花,這些玫瑰謝得很快,只能活到春天。

只是在正午,蟬也因不堪酷熱而緘口,我才逃離吞噬一切的光明燃起的那一片貪婪的大火。入夜,我有時睜著眼睛躺在繁星密布的天空下。那時候,我是在生活。

相關資訊:

蒂巴薩的婚禮 https://ptext.nju.edu.cn/3e/1e/c13164a474654/page.htm

重返蒂巴薩:https://rentry.co/Tip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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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琦去蒂巴薩和阿爾及爾的文章《阿爾及利亞·知天命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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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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