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子小姐的時間

辦完喪事幾天了，以為會有很強烈的情緒反應，但出乎意料的，治喪期間除了睡眠不足、皮膚粗糙、指腹因為摺蓮花染上顏色、指緣因為摺紙時的摩擦出現脫皮，除此之外好像也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許久不見的親友們陸續現身，除了告別式，最齊的一次是頭七那天。

一直以來連子小姐的身體都非常好，姑丈叫她無敵鐵金剛，幾年前阿公進出醫院時也是她一手照料，那樣的她看起來永遠不會倒，會一直都在......。

停靈的17天裡，挑遺照、校正訃聞，早上、下午，民意代表拈香致意、拜拜、念經、法會、燒紙錢、叫foodpanda送；折紙蓮花、簽收鮮花；摺紙衣服褲子、收拾真的衣服褲子......，這一切，在100天前剛辦完二叔公葬禮的姑姑姑丈、禮儀社以及家人們的同心協力下，顯得井然有序，如同連子小姐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精明能幹」。治喪期間玄幻的事情也有，例如一隻蝴蝶在奇異的時間點出現在家裡的電梯按鈕上，3歲半的外甥半夜說看到阿奏穿著裙子出現、妹夢到愛漂亮的阿嬤跟他要耳環和項鍊，款式形容地栩栩如生，令人大呼神奇。

在出殯後的當天晚上，爸問我「你覺得辦得怎麼樣？」我沈默了一下，回「那你覺得呢？」「應該很溫馨吧」他說。「不知道是不是年紀也到了，還是因為剛經歷二叔公的喪禮，我覺得一切都很順利，但沒什麼感覺」我後來又說。

當天晚上，我沒有失眠，睡得很沉很沉，但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我和表哥一起在一個凹的地方燒金紙，但火怎麼點都點不著，結果表哥直接跳下去，結果地表像火山爆發般，大地裂開，表哥就掉下去了。夢到這邊軋然而止，然後我就醒了，開始抽搐啜泣，接著閉眼大哭，一直哭，我知道我醒了，但止不住地哭；我知道並不是夢到表哥掉下去才哭，是蓄積已久的壓力與情感宣洩了。

那時是凌晨4點鐘。

今天到鐘錶行換了連子小姐出門時必戴銀色SEIKO手錶的電池，當師傅將手錶遞到我手上並說「時間和日期都幫你調好了」，突然間覺得這一切無比的清晰且真實，那段短短三個月的醫院進出、治喪的時間過了，屬於阿嬤的時間結束了。

連子小姐的時間雖然不再走，但她的錶正在我的手腕上，和我的時間一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