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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人女性之死與緬甸反軍事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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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寫於2021年3月的倫敦,幾年後重新整理編輯,感觸還是很深。

一名33歲的女子Sarah Everard,在2023年3月3日失蹤後家人通報協尋,3月6日那天我去買菜時,看見路旁的旗桿上貼著協尋海報,當時我只覺得「又一個人失蹤了嗎?」,畢竟在這個國家,失蹤人口、兇殺案新聞不少,沒上媒體的更多,只是今天我碰巧看見了這張海報,記住了她的模樣。

悼念Sarah的民眾聚集在倫敦街頭。(照片來自BBC但找不到網址了)

過了幾天,Sarah的屍體被找到,犯案的人是一名警察,這個新聞覆蓋了所有的頭條,凱特王妃前往致意,首相Boris Johnson發了公開聲明,適逢國際婦女節,許多人開始探討起女性夜歸權的安全性問題,此時我有點隱隱的不安,為什麼在那麼多案件裡面,Sarah的死引起這麼廣大的關注,是因為她是英國白人,還是因為犯案者是名警察?

作為一名亞洲女性,我在倫敦的生活是相當謹慎的,不知道傳說中的攻擊、歧視哪天會臨到我身上,如果是夜晚在外面行走,那種強烈的不安會驅使我更加警覺;我去過許多國家旅遊,也長住過許多城市,我認為台灣的治安是相對良好的,天黑後逛夜市、慢跑、購物都不會有壓力,當然就地理特性和文化不能這樣比較,更可能是在地人天性或是習慣,不過在歐洲、英國我確實無法放鬆,今天如果是一個亞洲女性在這裡受到攻擊,會得到同樣的關注程度嗎?

這幾天在做緬甸的題目,每天看見那麼多人死去的新聞,我感到非常難過,也因為週遭人甚少討論亞洲政治議題,我和朋友一起做了幾集訪談的Podcast,第一集邀請到正在緬甸的社運人士現身說法,並且進行現場問答。

我們邀請了另一位朋友擔任Moderator,主要是是他自己本身有在經營Podcast,所以很擅長穿針引線,但對我來說,也因為他是British的緣故,更符合我們想傳遞故事方式的想像,重點是,他也是唯一一位回應我願意參與的人。另外LSE以及SOAS的夥伴也加入活動的討論,整體來講我們的團隊很多元、多語系、多角度,簡單做了分工後,上週我們進行了第一集播出,緬甸講者用流利的英文訴說緬甸的當下的景況,當地的人們正為了民主奮鬥著,許多人因此死去,上來發問的人來自美國、緬甸、泰國、台灣、英國,結束後我們都相當沈重,主持人也感到相當衝擊,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接近亞洲議題,第一次跟緬甸產生了連結。

我後來去散步,經過了那張貼了協尋的告示,買了花往回走,耳機裡面BBC Hard Talk裡正在採訪緬甸示威者,但我知道,這裡大多數的人,對於緬甸這些逝去的生命是無感的,這怨不得人,感受的連結本來就不是靠著新聞就會產生,Sarah是自己人,緬甸人只是地圖上遙遠的一個小小國家,就像新疆、西藏、香港、泰國、台灣一樣,風雨之秋的英國人又哪來的心力同理他人呢?國族主義凌駕了人權議題,視而不見就好像沒事一樣。

當我在課堂上奮力的講著台灣或亞洲的議題時,同學的反應多半是:「It is interesting.」,但是他們沒有動機想要知道更多,當我希望他們可以多認識一點這些遙遠的議題時,有人說:「You can do it, we’ll listen. 」,這個回應方式對我來說是有點羞辱的,但我並不想落入情緒裡面,也不管他們這些人想聽或不想聽,於是我們用著門檻最低的方式,用著有限的資源對外說話,或許我們無法改變政策、無法平息抗爭、危機永遠風雨欲來,但我們永遠可以當個storyteller,繼續說著每個地方發生的故事。

我對Sarah的死很遺憾,深知傷痛無法類比,只希望這樣的同理和關注,能夠多一點點給外人,最起碼,可以從聽故事開始。

2021年3月於倫敦,有許多人上街希望國際關注緬甸發生的事,其中也有許多香港人、藏人、台灣人,但幾乎沒有白人和黑人,我確定的是,在BLM活動中,有不少亞洲人參與其中。

凱特王妃前往悼念Sarah。(照片來自網路)

有天在課堂上談論Globalisation, Inequality and The Media,於是我又挑戰起同學底線,問了一個問題:英國那麼多的失蹤人口和謀殺案,為什麼Sarah Evenard的案件會引起社會和媒體矚目?是因為她是英國白人,還是因為加害者是警察?以下是紀錄的對談:

芬蘭同學:I think it definitely has something to do with the fact she was white and middle class - evident with the fact that Kate Middleton paid a visit at the vigil. But also the fact that it was a policeman adds a lot of shock value. Just my opinion.
我想確實有點是因為她是中產階級白人的關係啦,看凱特還特地去悼念就知道了,但因為兇手是警察真的也是嚇到大家。

義大利同學:Sarah probably got so much attention because she was an easily recognisable person, who many women feel they can easily identify with thus makes her murder more "real".
莎拉得到這麼多的關注是因為她是一個容易辨識的人,讓許多女人經由這次的謀殺事件而感同身受到那種真實感。

芬蘭同學:yes, white people feel more when they look similar to the victim.
對啊,白人特別有感,因為這次受害者特徵跟他們比較像。

英國同學:Also feeds into the 'them' and 'us' rhetoric - this kind of thing doesn't happen to middle class, young, white girls who live in middle-class areas of London, And agree that the identity of the murderer was a huge shock.
也融入了「他們」和「我們」的言論,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生活在倫敦中產階級地區的中產階級、年輕白人女性身上,我同意兇手的身份是相當令人震驚。

我:The public security is really worse because woman could be killed even she is white. The logic is quite inequality, isn't it?
所以治安真的很差的結論是,因為竟然連白人女性也會被殺?這個邏輯很不平等誒!

然後我就被句點了。

當然我也提到了hate crime以及我對亞洲人被歸類為model minority的看法,還有這個社會的反應本身就是一種歧視,但他們就沒有繼續回應我了,反而對衛報報導台灣的鮭魚之亂而感到興趣。

鮭魚之亂是指因跨國迴轉壽司連鎖店壽司郎在臺灣的促銷活動,少數臺灣民眾將自己的姓名更改成包含「鮭魚」二字,而引發的一系列話題。 壽司郎在臺北分店於2021年3月17、18日共同推出優惠活動,如姓名含有讀音與「鮭魚」兩字相同的字者可享有九折至五折的優惠,如正好有「鮭魚」兩字者則可免費用餐。-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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