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史大綱》讀書筆記之十三
文獻標題:第七編 元明之部
版本:錢穆.國史大綱[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
文字摘錄&讀書心得:
第六編 元明之部
第三十七章 傳統政治復興下之君主獨裁
(顧炎武謂:“舉天下惟十八房之讀,讀之三年、五年,而一幸登第,則無知之童子,儼然與公卿相揖讓,而文、武之道,棄如弁髦。故八股盛而六經微,十八房興而廿一史廢。此法不變,則人才日至於消耗,學術日至於荒陋,而五帝、三王以來之天下,將不知其所終。”又曰:“時文敗壞天下之人才,而至士不成士,官不成官,兵不成兵,將不成將,夫然後寇賊奸宄得而乘之,敵國外患得而勝之。” [1])
學問空疏,遂為明代士人與官僚之通病。
(熙寧以前,以詩賦取士,學者無不先遍讀《五經》。餘見前輩,雖無科名人,亦多能雜舉《五經》,蓋自幼習之,故終老不忘。自改經術,人之教子者,往往便以一經授之,他經縱讀,亦不能精。教者,亦未必皆讀《五經》,故雖經書正文,亦率多遺誤。[2])p697
第四十一章 社會自由講學之再興起 宋元明三代之學術
一、貴族門第漸次消滅後之社會情形
門第衰落後,社會上的新形象,舉其要者約有如下幾點:
1、學術文化傳播更廣泛。以前大體上保持於幾個大門第大家庭的,現在漸漸為社會所公有。
2、政治權解放更普遍。以前參預政治活動的,大體上為幾個門第氏族所傳襲,現在漸漸轉換得更快,超遷得更速。
3、社會階級更消融。以前士庶之分,由於家世,現在漸成為個人的事情。農家子弟,可以一躍而為士大夫。士大夫的子弟,亦可失其先業而降為庶民。
就第一點而論,唐以後社會,有幾個極顯著又極重要的與前不同處:
1、雕版印書術發明,書籍之傳播愈易愈廣。P789
2、讀書人既多,學校書院隨之而起。學術空氣,始不為家庭所囿。
東晉南北朝以迄隋唐中葉,大體上說,除卻幾個大門第故家士族保持其綿延不斷的家庭教育之外,平民庶人要想走入學術的圈子裡去,非常不方便。(因既無書籍又無學校。)宗教勢力即由此擴展。一般享受不到教育讀書利益的聰明分子,只有走到寺廟裡去,滿足他們的精神要求或智識欲。
即雕版印書亦由寺廟開始。(如《金剛經》)
宋初的學者,還都往寺廟中借讀。(如范仲淹、胡瑗等。但轉而關心世運,治儒術古經典,與唐代士人山林寺廟讀書之風大不同。)
而有名的四大書院,即在其時萌芽。(廬山白鹿洞書院、嵩陽書院、嶽麓書院、應天府書院。多即山林創建,亦模仿寺廟規制也。)
直至明代,學術在社會上自由傳播的方便,永不能再產生獨擅學術上私秘的貴族門第。
3、社會上學術空氣漸濃厚,政治上家世傳襲的權益漸減縮,足以刺激讀書人的觀念,漸漸從做子孫家長的興味,轉移到做社會師長的心理上來。因此私人講學寖後寖盛。
4、書本流傳既多,學術興味擴大,講學者漸漸從家庭禮教及國家典制(此為貴族家世傳襲之學之兩大骨幹。此外則藝術亦足以表示貴族家世之地位,故如書、畫、詩、文,乃至音樂、弈棋等,皆為貴族所重。宋以後,藝術之與道義,漸分上、下等。又其先大寺廟僧侶,亦重律禮及藝術,與貴族相似,惟不講政事耳。唐代自禪宗開新,僧人漸不重律禮及藝術,乃以純粹哲理見長,自居為一世導師。宋以下,此風不革。蓋非此不足與社會上講學之學者相抗衡。)中解放到對於宇宙人生整個的問題上來,而於是和宗教發生接觸與衝突。P793
四、宋明學者主持之社會事業
宋、明以下之社會,與隋、唐以前不同。世族門第消滅,社會間日趨於平等,而散漫無組織。社會一切公共事業,均須有主持領導之人。
若讀書人不管社會事,專務應科舉、做官、謀身家富貴,則政治社會事業,勢必日趨腐敗。其所以猶能支撐造成小康之局者,正惟賴此輩講學之人來做一個中堅。(宋、明理學精神乃是由士人集團,上面影響政治,下面注意農村社會,而成為自宋以下一千年來中國歷史一種安定與指導之力量。晚清以來,西化東漸,自然科學之發展,新的工商業與新的都市突飛猛進,亟待有再度興起的新的士階層之領導與主持,此則為開出此下中國新歷史的主要契機所在。)P812
[1] 顧炎武.日知錄集釋[M].卷十六·十八房.北京:中華書局,2020:841.
[2] 葉夢得.石林燕語[M].卷八. 北京:中華書局,2006: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