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行纪-1

2 月 18 日

亚热带潮湿的风，随便走走都是春风沉醉的夜晚，身体里关于亚洲的记忆全部复活

想去台湾很多年，从大学时身边有同学去当交换生时开始萌生想法。近几年，入坑台湾独立乐队，开始了解一些社会议题，很想去看一看，不仅仅是旅游打卡，是想要了解，这个岛屿是什么样子，其中的人怎样生活。新冠阻隔世界几年，到今年终于有机会成行。

在台湾的时间不长，每天都排得满满的，一些零碎的记录和片段，回来之后才有时间坐下好好记下来，所以有了这一系列游记。它们是一些非常个人的记录，混合了所见的人事物，和发散出去的想法。我会一篇一篇慢慢写，在开头这里，只想真诚地说，谢谢台湾，你让我看到不一样的可能。

Day1 途中

坐早班机，刚飞起来的时候打开窗，看到橙黄的晨曦，一片云都没有的天。街灯还亮着，车流刚醒过来，流动在街道上。过了一会再开窗，太阳露出一个边，有点惊喜，要见到飞机上的日出了，无心插柳选了个对的靠窗座位。忍不住举着手机，录了一段延时。太阳慢慢升起，刚要全部露出来时，忽然飞过一阵云，照得橘黄，像是把阳光具像化的仙境。

飞机很快飞进了云里，眼皮也打架，就睡了一小觉，醒来时飞机已经在降落，小心把窗户开一个缝，眼睛适应强光后，看到蓬松的云，肆意的、不拘形状地飘着。开过这片云，湾区突然出现在眼前。海水远看有一点灰，近一点，是绿和蓝之间的颜色。水上有船，还有水上飞机飞快地滑过。再低一点，看到桥，近海隔成小片小片，大概是养殖？飞机飞过整个湾区，在湾区南边拐了个大弯，掉头往北，此时远处的阳光亮起来，衬得海水发蓝。快要落地时，飞机掠过海边的高尔夫球场，和一片停满帆船的船坞，怪不得这么多人花大价钱也要住在湾区，海边打高尔夫、开帆船的经历谁不想拥有？

下了飞机，机场一个朝阳的走廊里，有好些副画，抽象的城市、树枝、大大小小的鸟，还有任性的加减乘除符号。

机场里有一个名叫“To Survive on This Shore”的展，去找吃的时候路过，只看到一些巨大的人物照片。走回来仔细看，才发现画面中的人都是transgender，作者写，因为年长一些的transgender在社会中几乎隐形，极少数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人也被片面化。因此，她们找到各种各样种族、年龄和背景的跨性别者，照下ta们的样子，记下ta们的故事，让ta们被看见。

几个故事读得人鼻头发酸，一个小女孩Hank从小在家被当成唯一的“儿子”养，直到十一二岁，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性别。之前的日子里，她穿上衣有口袋的男孩衣服，感恩节时，姐姐们和妈妈一起在家准备，她和爸爸出门打猎。她爸爸很早意识到这个女儿和其他人不一样，也享受养一个“儿子”的体验，旁人指指点点时，他只是叫他们mind their own business。他甚至和外人说：“this one is not going to get married”，Hank说，在那个年代的背景下，他这一举动其实是在和别人说“她是queer”。Hank 21岁时去参军，上级对她的评价是“漂亮但是非常masculine”。她很喜欢军队的生活，但是被卷入“同性恋调查”，最终他们什么都没查出来，但是压力下Hank离开军队。现在她76岁，和同性爱人生活在一起已经四十多年。

ta们的故事很触动我的一点是，很多人提到 “我现在依然在探索之中”。ta们是50、60甚至80多岁的人，诚实说出自己并没有最终答案、依然在摸索，这令人莫名心安，并不是一定要有最终答案才能作为人活下来，没有答案也是ok的。

转完机场回到登机口，快要登机了，挤挤挨挨的全是人，一大半亚裔面孔，开始听到中文。很神奇的，听到中文的感觉居然是有点怯，像是在英语世界里我知道自己是个outsider并习惯于此，而突然来到中文世界，不是outsider了，但好像也不是insider，不知如何自持。

去台北的飞机漫漫长长，醒了又睡，去到一个中文环境但从未踏足的地方会是什么体验，心里完全没数。也许会经历很多提醒我是个过客的时刻，在其中又会有奇妙的置身事中的巧合。

傍晚落地，开始看到青天白日旗。台北机场的体验很顺滑，刚从登机口出来，有人发传单，写着不要带新鲜水果和肉类，防猪瘟。拐过一个弯，有人把传单收回去，一旁的牌子上写着“歡迎蒞臨臺灣”。过海关前的拐角，有短期电话卡和外汇窗口。电话卡500台币10天，不限流量。外汇交换窗口是银行开的，小姐姐很nice，核对数额、交代事项，在我问出“1000块在菜市场找不找的开”这样的蠢问题时也耐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