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车厢
长途大巴在弯弯曲曲的山路盘旋,雨不停的下,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司机是凭着感觉经过一个个转弯的吧,年少的我担忧地看着前方,身边是被晕车折磨的脸色苍白的妈妈,车厢里大多数人已经睡去,静悄悄的。我在脑海里勾画出汽车坠入悬崖的瞬间,那就是死亡吧,我紧紧地靠着妈妈。
从西雅图转机,飞往密西根地飞机,一起飞就开始上串下跳。我的旁边坐着杨。他是心的老同学,老朋友。我终于可以闭上眼睛,好让留下的泪无人知晓。我知道我是喜欢心的,在旅途中的某一刻,我意识到了某种水流般的东西从我身体穿过,某些东西变化了。在西雅图分别的时候,心抱了杨,然后飞快地跑进了机舱。我眼前是和她在旅途中快乐的瞬间,我知道她也抱过我。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爱她。我想她也不会爱我。什么是爱,我不懂。泪水已经流出了我的眼眶,我侧过身去。
飞机在临近降落的时候开始剧烈摇晃,我一个人去往从未去过的德州。机舱里传来小孩小声的啜泣,“I am afriad”大家倒是蛮不在乎地欢呼。“What happened”,我问邻座的中年女人。“Just a storm”。她笑了,脸上出现了好多皱纹。我还是不安地看着窗外。
不知是哪次旅途归来的公交车上,我和晶相依坐着,她睡着了靠在我的身上,当时,她是我的女朋友。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像只小猫,我笑了。我知道,我们在未来的某天,会在她父母的压力下分手,她会这么靠在我身上哭一个下午,而我死要面子装出漫不经心的坚强。天黑下来了,车上的人越来越少。车离我们的终点越来越近,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这种幸福将在车到站时达到最高点。那时候,晶会醒来,我们会拥抱分别。
我醒来,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分不清梦里,归途车厢中身边的人是谁。是妈妈,还是晶晶。我卧室的门被踹出了个大洞。昨天,我和steve吵架了,他暴怒了,说会不择手段地不让我睡觉。我不想起床,就又闭上眼睛。
我哭了尽量不发出声音。心,你记得杨昨天讲出他在父母强迫下的分手的故事。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喜欢你。如果飞机坠毁了,我们就可以不再见面了,虽然我们还会见面,但不会再次靠近。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伊豆的舞女的结尾,在黑漆漆的船上,我任凭泪水流淌。我想我没有那么喜欢她了。我想,任凭飞机东倒西歪吧,我松开手,睡去。
一声巨响,我猛然睁开眼,大巴依旧向前,我们都还活着。司机说,后视镜被撞掉了。管他是谁说的,“撞出了爱的火花了。”大家放肆地笑了起来,妈妈也不会再像平常那样会捂住我的耳朵,我也笑了,妈妈也笑了。窗外的雨小了,司机唱起一首滚滚长江东似水。汽车快活地在山间跳起了舞。
“welcome to TX”,白人女人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在过山车般的飞机上。我笑了,带上耳机,那是一首寸铁的没有名字的歌。旋律轻快,尽管我听不清他在唱什么。我感到身体变的轻盈,心里变的开阔,像是个在狂野奔腾的牛仔。飞机摔烂掉又怎样呢,大家还是可以开心,我也学着开心做出夸张的表情。
飞机平安抵达密西根。我请杨进了门,为他草率泡上茶,“谢谢你,杨哥,一路上多亏你照顾。”“没事的。”“路上小心。”他喝完茶,接下来迎接我们的是三年的疫情,他回国了而我们再没有见面。
steve帮我把破门贴上,好像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我下定决定我要离开他的,我要买张票,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我不再见他,也不再联系心。当时我还不知道不久我就要坐上飞往达拉斯的飞机。我看着窗外,打开窗让阳光照进来,深深地吸气,身后是凌乱的屋子。
杨和心有怎么样吗?steve问我,在我从底特律机场接他的时候。那是在三年疫情开始的前夕,一切如常。“么有。”我说。尽管我知道,心靠在杨身上睡着过,也靠在我身上睡着过。我俩紧紧抱在一起过,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是什么我们谁也说不清楚。我当然知道steve一直喜欢的是心。我说,工作好难找,然后开着车,放声哭泣,眼前被泪水遮盖,归途车厢,又摇摇晃晃起来。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