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omo 旅行随记

人们往往低估了男性独自一人（出国）旅游的风险而高估了女性一人旅游的风险。我不否认女性独自出行通常要比男性危险一些，但对于未发生的事情，概率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告诉你，明天有 5% 的概率会下雨，和告诉你有 10% 的概率下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在通往永恒的路上，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发生，不发生的事情终究不会发生。我们对于概率的幻想、对死亡和灾难的恐惧成了我们成为自己的路上的绊脚石，于是我们就永远丧失了真正有意义的行动。所以，你知道，恐惧让你错过了什么吗？你错过了你所有的人生！—— 因为我们从来都是，除了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经验和感觉，一无所有。

社会对女性一人出行的“恐吓”归根结底是女性对于自己力量不信任的心态。的确，女性个人的力量依赖于女性的整个群体；就像男性在社会中获得的天然的权力也来源于男性这整个群体一样。但一个人内在的力量是不可剥夺的——我知道身为女性，在很多方面，我处于天然的劣势。这并非我的过错——这是女性的历史加诸于每个女性个体身上的重量。但，那又如何？难道我就因此放弃做自己吗？

在我看来，人的属性从来先于性别——这意味着，天然的弱势并不能阻挡女性成为“人”。既为人，她就不应当放弃她享有的人的尊严与行动的权力。是的，行动造就了人，男性的力量就源于于他们这个群体在历史上的种种行动。那么同样的，女性依然可以通过真正的行动获得属于她们的力量。

因此，旅行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游玩，也不限于投入到世界赐予我的永恒和无限中去，而是我通过旅行彰显我的意志——当你对自己的力量产生怀疑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同样，当你坚信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你就拥有了力量。

所以，在我看来独自旅行最大的收获就是一人面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此刻，内心就会生出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古罗马的独裁官凯撒有一句名言：“我来，我见，我征服”。这样的雄心壮志人们通常默认为男性伟人所独有，普通人不会把自己和“伟大”二字连接起来，更不用说当一个普通人还是女性的时候了。但既定的框架并非既定的事实，只有你把框架当成你行为的边界的时候，它才会成为你的事实。

我越发能够共情李清照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句诗了。一个被归为“婉约派”的诗人女子也写过如此大气磅礴的句子。我也想到了历史上的卫子夫：一介歌女到大汉皇后；晚年面对丈夫的残忍无情，她没有选择退让，而是开府库、发兵助力太子，与汉武帝兵刃相见；即使最后兵败，也愿赌服输，自刎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五年前的我会为了她没能享有丈夫“全部的爱”和专一感到惋惜，也会觉得她的结局是一曲悲歌。但我现在明白了“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深刻含义了。女子的最高价值并不在享有一个男人的专一和痴情，而应该是为“人”的价值——正如在决定发兵的那一刻，卫子夫就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我曾经为这个世界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悲剧而感到绝望，但我现在明白了——要在悲剧之中看见人性——光辉的、阴暗的、明暗交替的——这就是人类的传统。

我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和我所处的境遇；遇到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的时候，我也只会无能狂怒；但我在我的境遇之中做出了我的抉择，行动我之行动，我就向这世界宣告了我自己——这就是全部。

而在这次旅行之中，Bromo 火山将作为我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