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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Day 4 —— 給細細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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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眼中,我是否一位好姐姐呢?

「現在情況,可以用藥打針抑制,但就算成功,胃部還有靜脈曲張問題,依然有危險,另一舒緩方法,就是用止痛藥止痛,讓她舒服離去。」

如同九點半連續劇情節,醫生們與爸媽及我,討論妹妹用藥方案。那時候,她躺卧深切治療部病房,依賴呼吸機呼吸,身為姐姐的我,無法越過透薄的玻璃樽,只有作為父母親的爸媽,有權力進去探望她。

他們沒說,但我們內心都清楚知道,妹妹似乎無法挨過這一仗,只不過,爸媽從未放棄,每天輸更形式陪伴妹妹,替她抹身清潔、嘗試跟她說話。妹妹當時沉入兩次昏迷,第一次昏迷,幸好成功醒來,還跟我們有講有笑,但這次昏迷,她雖醒來,但經已雙眼無神、無法好好聚焦嘴巴發出啊嗯聲音,像是返回嬰兒時期,失去言語及自理能力。

「姐姐,你覺得呢?」他們討論到一半之際,其中一位護士,也是妹妹患病期間所認識的黃姑娘,主動問我意見。

「我…….我希望妹妹無需再受痛苦,這樣就夠。」我瞄向媽媽一眼,她雙眼通紅,爸爸牽着她雙手,眼神暗淡,對醫生們講:「我們作為父母,鎧穎(妹妹名字)這十多年一直努力抗病,我也知醫生們這些年來為她的付出,時到如今,我們甚麼都做過努力過,現今時候差不多,我們也要學會放手,讓她以最舒服形式離開。」

平日我厭棄爸爸講話語氣,總覺得他說話沉悶冗長,可那一𣊬間,我慶幸他是我爸爸,也感恩自己父母開明樂觀,從妹妹出生幾個月,驗出患有不知名病歷,掛上長期病患者身份,每天吃五六顆藥丸、每月出入醫院覆診、到後來每晚洗肚洗腎,到最後決定妹妹生命,他一直支撐住這我們一家。

甚麼是愛呢?我不時都在疑惑。小時候聽見妹妹打針大喊的哭聲,我都隔在門外默默流淚,到後來她身體情況轉差,不斷進出醫院,我開始麻木,甚至覺得,妹妹在家,我只能聽見她喊痛,自己卻無能為力,住在病房,我似乎就可以逃避這無力感,無須聽到她的痛呻。反正過幾天,她就會回來。我討厭自己自私,但又無法控制自己不這樣想。

我愛妹妹,我相信我對她的愛,不比爸媽的少,但正因為我愛,所以才不忍心她受苦,情願她灑脫點,能夠爽快、無痛離開這身軀,去做她想做的事。

所以,就算未來沒你出席,我也盼望你能活出屬於自己的未來。我兒時發過一個夢,是跟你鬥快比賽跑步,雖然去到最後,這仍是一個夢,但我也希望,下一輩子、平行世界某一個我和你也好,我能再聽多一次,你叫我做「家姐」。

你離開時,我沒點難過,慶幸你終於逃離病魔,可自那天起,每當想起你,每逢我生日,正值你生忌死忌日子,以及寫這篇文章一刻,我依然會淚流滿面,獨自泣不成聲。

當時我向某位朋友訴苦,不解自己為何仍是這樣,她對我說,「因為你好想念她。」於是,我哭得更厲害。

我相信,就算時間重來,我仍會作出相同決定,只不過,我會好好珍惜你,將過去遺憾懊悔,一一修補。

願你在遠方安好,我們會一直想你,期待與你碰面的一天。

家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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