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專輯解構】沈安 - 〈白日夢的悲哀〉:那些無害的快樂成為現實的悲哀,無非提醒自己用心生活的重要
「真正要去實踐的事情叫夢想,而非只留在幻想階段,化為悲哀。」
每個人多少都有過美夢的經驗,過程滿足了平時完成不了的事情,遂了現實中無法實現的願望,醒來後可能被慢半拍的海馬迴滯留在原地,成為碎裂而斑駁的記憶。現實與夢境的落差往往成為人一早起來稍感失落的原因之一,這是潛意識作祟形成的幻想,而有意識的幻想,是白日夢的代稱,它可以帶著自己去到想去的地方,卻也同時在回到現實後染上無端而來的悲哀。
這張專輯主題聚焦在有意識的幻想後引來的悲哀,但在想像上卻有著三種不同的層次,第一層是完整聽過作品後會有種被負面情緒包裹的感受;第二層是看過他宣傳時所有創造出的無厘頭舉動,如果帶著第一層的感傷,你會覺得搞笑之餘,背後卻有著深深傷疤還未清除。第三層是本篇文章希望傳遞的概念,也是在好好認識沈安,與他對談之後討論出來的最後一層意義,那便是「當負面情緒釋放過後,才會發現還有很多夢想值得去實現。」如同本文開頭第一句話,夢想是用來實踐的,白日夢就讓他好好活在幻想中吧!
本文將就專輯介紹,包括理念、設計、發想、脈絡、特色等,以及各曲意境兩大部分談起,其中各曲意境中將穿插每首歌的創作過程、音樂、歌詞解析三部分。
專輯介紹
◤ 專輯理念◢
「睡吧,夢裡什麼都有。」是句消遣人的話,但睡著了的夢裡未必什麼都有,有時還會撞見噩夢。說真的,白日夢這種有意識的發夢,才是什麼都有,只需消耗時間和腦細胞的電流交換,就可以給你任何想像得到的東西,帶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讓你成為任何想成為的自己。這看似無害的快樂,在清醒卻仍必須面對現實情緒反噬的副作用,這樣的動物感傷,就是《白日夢的悲哀》。
以夢為主題來發想的沈安,前面兩張專輯分別探討了逐夢的歷程與對自己夢的剖析,而前一張EP《偏粉紅色》則開始有了與現實世界的連結,卻看到美得冒泡的夢到了現實變得既脆落又卑微,這是現實的第一步。第三張專輯《白日夢的悲哀》則正式踏入現實範圍,除了從始至終個人對於夢的幻想,更多的其實是探討折射到現實世界中那些孤獨、失意、不解的悲哀,歌中的故事所提到的議題包含有「憂鬱症患者幽微難解的負面情緒」、「總被異樣眼光相待的特種行業人士」、「沈迷情慾、遊戲人間的女子,心中仍存有對愛的渴望」,甚至是「命案現場中發掘到愛裡的自私與不解」。就普世觀念的傳播內容來說,這張專輯可說是相對「用世」的作品,能更為貼近各類聽者的心理狀態。
◤ 專輯設計◢
關於專輯設計部分,因為採訪當天漏掉這點,筆者便從沈安過去的專訪文與採訪中整理出來。關於專輯封面,是由設計師蛋蛋所設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藍天,參著幾朵細薄的雲,與之突兀的,是地面呈橘色,上頭長著一株小草叢,不遠處掛著一張正在飛揚的風箏,這樣位置的編排很自然地讓空間放大許多,也顯得主體渺小,沈安在其他訪問中提到,靈感來源於人生首次爬上一座大山,印象最深刻的畫面是,他看見某個山坡上有一個小草叢,那便是他看出去的世界,而他就是他株草叢,攤在幻想的陸地上,仰望藍天,風箏就像是正在發著白日夢。但對筆者來說,最美的畫面往往帶著悲傷,可能是文學作品中所謂的「壯美」,加上初讀沈安作品所產生的孤寂感,不自覺串聯起專輯中其中一首〈美得不像話〉的畫面。
◤ 專輯發想與核心◢
沈安是位相當健談的創作者,與他討論專輯的過程中總能找出雙方沒發現的事情,於是特別整理出專輯發想與核心這一內容專區,並透過問答的方式讓讀者得以窺見專輯創作的全貌。
問1:專輯的發想都從哪裡開始的呢?是否有個契機讓你下定決心做出《白日夢的悲哀》?
答1:其實在做專輯時我不會突然說:「欸!我今天要做白日夢的悲哀!」通常會在日常生活中忽然有種特別的感覺,可能是從朋友那裡聽到了什麼故事,或是突然在腦海裡幻想出某個故事畫面,透過那樣的狀態,帶領我慢慢創作出歌曲。另外當時在準備這張專輯時,可能有六、七十首demo,很神奇的是,當中就會有一些特別的作品好像在告訴我:「我想被聽到,我想要去這個方向!」
曲是具象故事的畫面,詞便是故事的骨肉,《白日夢的悲哀》專輯不同於過去單人創作,這次專輯很特別地請到了詩人陳昭淵老師來共同進行歌詞創作。
問2:與陳昭淵老師討論作品的過程如何?當時有討論到專輯的曲序嗎?
答2:我覺得創作都是比較私人的,雖然好像有一個方向,當時卻並不曉得要怎麼串聯起來,因此選歌都會在最後各曲完成後才會去進行。在那之前也沒有特別和老師討論,也不會特別和他說想要做什麼樣的專輯,反而是和他討論現在的心理狀態如何,或是和他分享以前年輕時常碰酒,導致自己總是麻木而不去思考地過著生活。而在與老師討論的過程會慢慢發現,專輯中很大部分在呈現一種情緒上的拉扯,它就像個漩渦、黑洞,有時會想透過酒精或經由忙碌來麻痺人生,但一部份的我又想很清醒地體驗所有人生的高低起伏,這也是從討論中慢慢得出來關於專輯可能想講的事情。
問3:聽起來好像是有個最核心的東西是在這張專輯中刻意去迴避的,可能來自於過去不願面對的經驗,或是來不及去做的事情,要不要說說看這樣的事情呢?
答3:這張專輯確實很多歌曲都在講「逃避」這件事,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例如生涯、認識自己等,很多人都會用各種方法來不去檢討、質疑、檢視自己究竟對現在的生活滿不滿意。其實心會自己往深處想,也一定多少會將它表現出來,但你就會很不想承認或去考慮心理受傷這件事情。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非常真實,因為自己也曾這樣做過,只是在創作這張專輯時,就會讓我想去追回過去中被自己刻意擦掉的部分,而這些事情究竟長怎樣?再次遇上了要怎麼去做?這都是專輯創作後想要延伸傳達的東西。
◤ 專輯脈絡與特色◢
為了增加聆聽專輯的可聽性,筆者將透過自我眼光加上與沈安討論的內容整理出四點關於專輯的重要脈絡與特色:
一、開頭曲和插曲引領著內心自我對話與觀察他人的反思,也反映著想像和現實中空間上的差異
〈經不起地球的藍〉和〈新增錄音 1227〉兩首皆屬短歌,分別放在開頭與中間作為插曲,前者似是飄盪在宇宙之間,是沈安在進行全想像空間時的既有畫面,它帶出了自我內心走向無限的空洞,卻也在過程中找到自我情緒的抒發,透過〈經不起〉這首歌,帶出了自身心理狀態的反思;後者〈新增錄音 1227〉看似一段與他人告別的對話,提醒對方也提醒自己,同時也是沈安在此專輯中常有依據他人眼光來看待事件的引子。
二、各曲間有針對性議題的組曲概念,包含「愛說空話的人」、「心理狀態的反思」、「面對世界如何自處」,以及經由編曲及畫面串連起來的兩組音樂
在筆者聽完專輯數次後發現,雖然曲序並非完全按照組曲概念,而是以創作者個人的聽感體驗來編排,他想如實展現進入每首歌就像進到一個新空間的感受,然而我們仍能從四大概念來劃分議題,分別為:
1. 心理狀態的反思:〈走得慢慢〉、〈怎麼變這樣〉、〈什麼意思〉
2. 愛說空話的人:〈美得不像話〉、〈樂透頭獎〉、〈拖著〉
3. 面對世界(對方)如何自處:〈1995案發的地點〉、〈她醉醉〉、〈不稀罕別人給的完整_狂奔〉
4. 經由編曲及畫面串連起來的組曲:〈經不起地球的藍〉、〈走得慢慢〉以及〈拖著〉、〈狂奔〉
其中作品中所要提及的議題相近的有兩組,在聆聽時可搭配歌詞來理解,分別為〈經不起地球的藍〉、〈走得慢慢〉以及〈美得不像話〉、〈拖著〉。
三、聆聽專輯的過程,會發現每首歌中的關鍵主角似乎都在「迴避」著某件事情,這便是悲哀的緣由
前面在專輯核心中提到關於「迴避」的話題,這裡再以歌曲作為例子,如:〈1995案發的地點〉中男方不願承認自己忽視對方的感受,才造成悲劇;〈她醉醉〉中透過杯中物隱藏自己對生活的悲哀;〈拖著〉道出曾豪賭誓言,卻一直未能實現的後悔。
因此在聆聽的過程,除了感受創作者營造的氛圍與演唱者嗓音外,也期待聽者能深入體會每個作品中想要傳達的悲哀,畢竟幻想和現實差距甚遠,看似擁有一切作夢的可能,到頭來卻可能迫於現實,變得一切都無可能。
四、歌曲當中會有許多關於數字或時間上的敘述,增加與影像敘事中的關聯
此點是較為細節處的發現,在專輯的前六首歌當中會發現數量不少的時間性敘述,如:〈怎麼變這樣〉的「在2點10分」;〈1995案發的地點〉的「1995、10點15」;〈新增錄音 1227〉的數字編碼,沈安回應道:「其實自己並沒有特別注意到這件事情,只是數字或是時間我認為對畫面會有一種加分的作用,另外一部份就是在寫歌、編曲時,會需要有些具象的事物去提醒接收資訊者,唱起來也會比較順。」在影像敘事中,特寫時間往往說明著時間急迫,或作為解謎當中相當重要的時間次序。在歌曲當中,數字雖然不一定如影像般有著不可忽視的存在,卻能補足作品脈絡或作為吸睛的手法之一。
各曲意境
接下來將透過簡單介紹各曲所要傳達的意境,來幫助聽者理解各首歌所要傳達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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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不起地球的藍〉
沈安:「這首歌做為故事的開端,當時的畫面很像是自己待在月球和地球之間,一邊是美麗的地球,象徵人生光明的地方;一邊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反映了內心比較陰暗、憂鬱的地方。人有時候很難去控制自己的情緒,就會表現出有些孤僻的感覺,雖然看到地球很美,但心裡卻經不起這地球的藍,承受不了太過亮麗的世界。」但他也特別說:「很多人都會說我的作品都很憂鬱,其實對我來說這就只是我自己情緒的一面,而透過音樂能夠適時地釋放這樣的情緒而已。」
◤音樂部分◢
專輯開頭曲雖僅一分多鐘,卻是從真實樂器開始,中間轉為專輯最常使用的合成編曲,像是由現實轉為幻想階段的魔幻過程,尤其轉換過程歌聲的迴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遠,如同沈安所說待在月球與地球之間,而最終選擇了往黑洞探索。
◤歌詞部分◢
歌詞中最後一句話「換個時空再見」成為了這張專輯的契子,既然開頭選擇走向了黑洞,那麼整張專輯便依循步調往內心灰暗,甚至是與人相處的衝突等較負面的情緒前進,為此,也勾出了專輯結尾注定「悲哀」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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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慢慢〉
採訪時,筆者特別提到這首與上首歌的關聯性,原因在編曲的畫面貫連性,以及歌詞中透露的背景影像,而沈安則有些訝異地說:「這樣聽下來這兩首歌感覺下來確實蠻連貫的,自己沒有特別想到,因為前一首歌是自己的創作,這首歌則是請昭淵老師操刀,當時他也沒有看過前一首歌。可能是自己潛意識裡讓這些作品有了些連貫性,我也相信只要自然而然發自內心地創作就會有這樣的連結產生。」
◤音樂部分◢
第一首歌的後半段一直保持著不斷重覆殘響聲音,給人的畫面感確實像是被拋向宇宙,在這首歌當中則有了些踏實感,但透過較重的拍子及輕巧的電子鼓聲,卻覺得雖然是踏在地面,反而充滿著延遲與跳躍感,這便很自然地聯想到月球漫步的畫面。
另外筆者覺得特別的地方,在於前奏過後進入主副歌階段,會有一條主旋律,聽來似乎是經過模糊處理,變得稍微具折舊感或常被稱為像老舊收音機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出現在如此空曠的地方,產生相當巨大的孤寂感。
◤歌詞部分◢
主要講述自我狀態下的輕鬆自在,但這樣的輕鬆卻又帶點孤獨感。沈安分享:「這就好比自己去旅行,你會感覺到只有自己很輕鬆自在,但在路途中又會覺得有些孤單,這兩種情緒的衝突就是我想在這首歌當中表達的。」
而歌詞中的主歌部分卻讓筆者有著另一種想像,小時候總有一兩位同學,他常常做出超乎常理的行為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然而到了最後,眾人選擇了沉默,留給他自己慢慢消失。聽起來相當消極,但這首歌卻給了這些人一個「自由」的空間,不必在乎他人目光,也不需要讓他人來了解自己,只有自己也能活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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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變這樣〉
沈安:「這首歌我想表達一個狀況,就是有時候我們過生活、工作都會覺得很正常、平淡,甚至會覺得很開心。但會突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可能是在睡前,或是早上起來時會覺得今天心情很差,例如:想到自己已經三十歲了,怎麼還沒有小孩、功成名就等。這時候通常就是會喝酒,讓酒精麻醉自己,只是這首歌我把這樣的情緒放很大,好像要自殺的樣子,但其實只是在講借酒澆愁這件事情。只是對我來說喝酒其實也像是一種慢性自殺,刻意讓自己沒有意識,也就不願意去感受生活。」
◤音樂部分◢
這首歌的開頭編曲又比前一首歌顯得重許多,除了副歌先駛會顯得大聲許多外,還加上了雜訊音,讓人感到思緒混雜。進入主歌時,似是回到平穩心情,卻帶著悲哀的情緒。另外則是筆者認為這首歌最為特別的地方,便是透過近似哭腔的方式加強歌曲中痛苦的力道,沈安補充說:「這首歌想呈現的是僅止於內心的嘶吼,因此並不是整個爆出來。從別人的視角來看,可能只是一個在街邊喝醉的人,在一旁自言自語,當中所使用的echo其實就是要詮釋這樣的感覺。」在echo的呈現上能感受到忽大忽小的能量波動,似是擺盪在水面上下,面對脆弱而無助的自己,其實是想要自救,卻仍漸漸往下沉。
◤歌詞部分◢
細看歌詞其實與沈安所陳述的創作背景有著較大的落差,然而待在內心的結可大可小,如單看歌詞(或是MV),都會發現主角已做出無法抗拒可怕心理黑洞的行為,憂鬱和躁鬱並行,卻仍想著不要造成外界的困擾,寧可選擇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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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案發的地點〉
這首是沈安融入電影畫面感和陳述方式最為成功且明顯的作品,可以透過一個問題來簡單了解沈安對於電影畫面感的體會:「畫面感和陳述方式其實蠻影響我完成一首歌的,比如這首歌,他的主題只是要提醒自己不要成為『忽略另一伴的人』,但當有了不錯的角色就會讓整個故事變得好看很多,如同小時候看灌籃高手,基本上它就只是一個關於籃球的故事,卻因為故事裡的每個角色都很鮮明、有趣,才成為籃球漫畫的經典。」他接著說:「而這首歌我想塑造兩人角色外的第三者,也就是偵探角色,去抽絲剝繭凶殺案的真相。然而到最後其實也不是為了得到真相,而是真相背後要探討的兩人感情,了解犯罪者和被害人的心理。這就是〈1995案發的地點〉要闡述的事情。」
◤音樂部分◢
這首歌透過每個段落的編曲差異,來反應畫面的不斷輪轉,從第一段主歌女主訴冤,接上葉穎如同亡者幽魂般空靈的和聲,在模糊與清晰的聲音迴響中營造詭譎不甘的氛圍。進到副歌,激進性的步調來自於鼓聲以及轉調並加快的節奏,仿效的是偵探循序漸進挖掘線索的步伐,副歌接二段主歌維持著鼓聲節奏,說明男主心態的不穩定與躁進,這時進來的和聲似乎已盤旋在偵探耳畔,像是哀怨地說著對方說的並非全是事實。接著跳轉畫面,以類似收音機的音效處理,將兩人回憶的畫面一一鋪現,從第二次和聲的出現到c段的回憶碎片,便是整首歌渲染力最強的段落,它將過往諸多難忘記憶匯集成簡單三段,與前面的遊魂聲形成了無可挽回的對比。最後一段副歌則與前段副歌相同進程方式,將故事真相揭然於世。
◤歌詞部分◢
段落編排上相當對稱,先是從女方角度訴冤、主角找尋線索並還原案情原委,接著是從男方角度訴苦,之後是一段段兩人相處的回憶畫面。從雙方各執一詞,並透過回憶方式闡述兩人各自有利的說詞,使案情多了情理間的難以捉摸。最後兩段揭發了案情的全貌,原來問題出在彼此給不了對方需要的東西。
情節交代清楚,劇情編排從發散至收攏,可以說是這張專輯中最具畫面感和故事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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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不像話〉
這首歌延續星際旅行,像是在墜入黑洞時腦中顯現的人生跑馬燈,沈安分享這首歌的創作源頭:「這是從我朋友那裡看到的現象或習性,自己有著太多對未來的期望,每次衝動想做什麼事時,最後卻發現自己仍留在原地,從前說的話成為了空講,落空與失望了然於心中。然而這首歌則相當寬慰地,透過編曲和故事營造畫面感,來假設他有天離開了這個世界,回頭去看過往仍是有一些算是美好的事情。」這樣的想法相當有意思,於是沈安接著說:「我認為遺憾和過去經歷過的美好會是共同存在的,不會一直都是壞的,也不會都是好的,很多時候當下覺得遺憾的事情,過了很久之後會自然地把遺憾浪漫化,在未來和人分享的過程又會覺得有了這樣的遺憾才會覺得人生精彩、美麗,才會美得不像話。」
◤音樂部分◢
這首歌的重拍與滑亮的音效做搭配,使它既有律動感,又踏著穩重的步伐,像是遍覽回憶花園般,找尋並讚嘆回憶的同時,也感受到無比的空洞感。
◤歌詞部分◢
歌詞很有故事性,可以隨著第三視角來看待主角心態的變化。可以簡單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訴說理想;第二部分則是理想破滅;第三部分是習慣這份失落感,最後卻發現人生仍美得像幅畫。而這當中最重要的關鍵點便是「遺忘」,然而就沈安解釋將遺憾浪漫化這件事,筆者則較偏向「遺忘遺憾中那份失落的情緒」,沒想到創作者也給了愛說空話的人一份關懷的對待,不管願望實現與否,不要因為失落而影響後面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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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錄音1227〉
沈安分享道:「這首demo是用手機錄的,而1227則是剛好那天的錄音,這首歌做為插曲是用來紀念這三四年中的一段感情,它同時也是一段人生插曲,特別留給雙方。」
沈安在許多作品中適時融入了自我的情緒,然而這首歌是他最真實的反饋,同時也帶出了專輯中常以他人眼光看待事件的引子,感情並非單向輸出,而專輯當中談論關於理想和白日夢也不完全是一個人的事情,它牽扯著對外界的解讀與觀感,透過錄音紀念曾經的影子,也透過錄音紀錄凝視世界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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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透頭獎〉
沈安:「這首歌當時是先從副歌『把自己當神』這句話開始,然後再聯想到大家都渴望中樂透的心理。這首想用一種幻想,把自己當神一樣天天給自己許願,好像甚麼事情都可以實現,但其實這只是在逃避苦悶的生活,現實生活上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做甚麼。」
◤音樂部分◢
這首歌的編曲也相當有意思,歡快地高頻率合成音效,末尾吉他solo營造夏日海灘氣氛,對他來說中樂透頭獎反而不是要追求更高的生活品質,而是能夠更愜意的享受這樣的輕鬆的氛圍。
◤歌詞部分◢
或許讀者會發現,沈安又再以另一個角度闡述關於理想破滅這件事,然而卻也回到「白日夢」的本質,現實中無法實現,轉為到白日夢中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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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沈安:「這首歌就是回憶之前有經歷過恐慌症的感覺,就好像有很多東西在追著你,來源可能是在生活上產生的焦慮感,而在歌詞上則呈現出作夢時表現焦慮感會用到的電影畫面。」
◤音樂部分◢
聽過沈安其他張專輯的朋友應該能隱約感覺到,這首歌運用如同上張專輯〈別再再再〉的跳真式回音,營造相當具律動感的氛圍,重擊的拍子像被打在心臟上,如同焦慮的情緒不斷接踵而來。筆者認為這也是他相當具辨識度的歌曲。
◤歌詞部分◢
歌詞採用像是一鏡到底的連動感畫面,透過演員的表情變化來感受他的情緒壓迫,並經由他奇怪的動作感覺出似乎在被某樣東西追著跑,也許這便是沈安所說呈現焦慮感所用到的電影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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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醉醉〉
沈安:「我以前很喜歡看港片,然後港片有時候都會有一些酒家女,這是在我創作這首歌時浮現在腦海中的印象。但我會更想要形容她的內心狀態,並放入一部份自己的想法,所以這首歌想要表達寂寞、無助,被迫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在MV當中我們看到從〈怎麼變這樣〉的劇情延伸,透過昏暗的畫面,型塑自我壓抑和悲情的角色,因此影像更完整了這首歌所要表達的內容。
◤音樂部分◢
這首歌一項相當大的特色,是你可能會感受到它應該能很爆炸的將情緒透過強烈的鼓聲及電子樂器來托起情緒。然而沈安卻像是創造了罩子,利用收音機的模糊音效,隔絕在現實與主角的濾鏡中演示。
◤歌詞部分◢
這首歌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流連於酒家或從是該職業的女子,而她們正是沈安所形容,用酒精逃避現實的人,然而在面對很多現實中無法抗拒避免的事情時,便會油然而生出現悲憫的想法。然而〈她醉醉〉的主角並非要向他人尋求同情,或是說她刻意勾出他人的同情心,也只是成為她方便再次買醉的報酬,於是顧自地沉浸在不斷下墜、沉淪的夢裡。歌詞當中,特別對「她早已習慣大家眼中的不堪 但不就是個孩子遇上了悲哀」這句相當深刻,這裡的「孩子」有兩種意思,第一是自我調侃,會成為這樣的情況其實不過是件不構成別人影響的小事;第二種是解釋為理想破滅,從前的豪言壯志,如今成為天真的笑話,這便是她向下沉淪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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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
沈安:「這首歌可以想像自己50歲時坐在吧台,然後沒什麼成就,回想到自己過去曾想做的事情,到現在卻只能駝著這些東西向前,於是只能一杯接著一杯來麻痺自己,慢慢去感受這份遺憾。」
而沈安也特別提到這首歌與〈美得不像話〉的心理狀態很像,相同的地方在於他們都在為說出來的空話做買單,也就是產生遺憾。而不同處在於這首歌如同駝著遺憾持續著生活,慢慢地變老,〈美得不像話〉則是仿擬死前最後的跑馬燈狀態,回味遺憾後存留的美好畫面。
◤音樂部分◢
開頭編曲是筆者認為這首歌之所以抓耳的最主要原因,他先是用球體碰撞地面彈跳的聲效,在這之上又加重了低音處,使球體顯得笨重拖沓許多。接著再以前面〈樂透頭獎〉會有的高頻聲效搭配沉重的電子鼓點來營造錯落感,進而使整體氛圍立體許多。
◤歌詞部分◢
這首歌以現實面的老去為視角,真實呈現被歲月侵蝕且長期痛苦的過程。會發現歌詞中的每一杯酒不但偽裝,也揭穿自己的假象,藏的是自己的悲哀,拿出來的是不再欺騙自己。筆者相當喜歡「拖著,看似無害,卻賠上了一切」這件事所帶來的人生體會,常說揮霍青春,最終卻無法怪時間揮霍了你。
另外,這首歌有一句話也回應了〈她醉醉〉關於「孩子」的問題,他寫在最後一段「沒有人會輕易放棄 那個最純真得自己」,然而未能實現的理想,最終只能倔強的拖著天真的心,受著身心靈的困苦。做為警語,再適合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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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稀罕別人給的完整/狂奔〉
沈安:「這首歌我創作了一個角色,好似看見一個女生在街上跳舞,但對焦上可能是模糊、失焦的,她可能做著一般人覺得奇怪的事情,卻完全不在意別人目光,並想要用這些瘋狂的行為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寂寞。」
◤音樂部分◢
這首歌的開頭編曲,拉掉了前首歌的重拍,保留高頻音效,並顛倒了節奏,而在之後進入主歌時,又加入的球體拍打地面的聲效,只是這次與地面碰撞的聲音輕巧許多,使〈拖著〉和〈狂奔〉兩首歌形成組曲又對立概念。另外前面提到的失焦畫面,沈安提到他是利用在Vocal上的偏移與增加殘響來營造這樣的感覺。也因為如此,這首歌與〈拖著〉其實有著相當程度讓人抓耳的節奏。
◤歌詞部分◢
這首歌前面的鋪陳為得是最後幾句的重點,透過一件事配上一個動作來做為主角快速向前奔馳的動作感。而最後兩段從「才不稀罕別人給的完整 就算是愛 直到清晨 才看見孤獨背後那盞燈 原來是愛」,與前面的歌不同,這首歌的主角急於實現或表現自己,卻失去了勘查自我內心的寂寞,於是看似不需要愛的人,其實是缺愛,因此最後一句我們看到的不是持續奔馳的她,而是畫面短暫地停留在一盞燈上。這是在〈拖著〉中從未有過的追求,卻也是在〈狂奔〉中透過停下腳步來得到真正需要的過程,不管是無腦地衝刺或是光說不做的停滯,都顯得過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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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夢的悲哀〉
沈安:「這首歌是總結了前面的歌曲,最後道出一句一切都只是白日夢的悲哀,感覺做了非常多的夢,但最後好像還是困在原地。這其實也是在與其他人聊這張專輯後,才知道自己當初是為了總結才做出這樣的安排。」
◤音樂部分◢
作為專輯中的最後一首歌曲,開頭採用專輯中少有的民謠曲調。而真實樂器與電子配器的區隔成為這首歌最大的特色,搭配沈安一高一低兩種演唱方式,正好也區別出幻想與現實。最後是中間的停斷點,則像極了白日夢驚醒的瞬間,瞬間湧現回到現實的失落感。
◤歌詞部分◢
最後一首歌再次回到宇宙架構,也在最後終於道出了這張專輯的核心「白日夢的悲哀」,而形式上採用了脫離黑洞重力的吸引,在不斷重複相同動作之後,選擇拋開束縛,但有趣的是,透過這段歌詞可以發現「隨手把時間推翻 想法是有點極端 做白日夢 白日夢的悲哀」,原來沈安想經由理想與幻想做區分,來分辨努力實踐和單純留在腦中就好的事情,如同開頭中所提到,他鼓勵理想盡力去實現,其他的幻想就留在白日夢中慢慢消化,別讓未能實現的理想成為人生的悲哀。非常喜歡這樣的收尾。
結語-現實的理想,無害的悲哀
看過不少作品,聽過不少歌,故事總在理想和現實間的拔河,才算得上精彩。沈安的作品絕非譁眾取寵,卻在意識上給予最澎湃的體會,當然做這張專輯的過程中,沈安也直白地分享,因為這些想法過於複雜,因此創作時只感覺到大概方向,因此選擇以多種面向的歌曲來尋找答案。
關於夢、夢想和白日夢,我們對他們有多少的認知誤區?而沈安在知悉這些詮釋之後,將繼續朝有關虛幻的議題進行創作,不管未來形式和模式如何變化,也不管是透過電子、環境或氛圍音樂,只要能創作出空間,有了故事的主角,似乎都能再次創造出各種不一樣的可能。這張專輯透露出的悲哀,其實是表面的,而真正意義上是,當這些負面的情緒得到釋放過後,便會發現還有很多夢想值得去實現。
延伸、參考資料
起床後老是記不住自己做的夢,原來是海馬迴醒得太慢 – Heho健康
發呆系歌手沈安:「沒有辦法好好的在現實生活中活著,這就是白日夢的悲哀。」|全新創作專輯《白日夢的悲哀》|【青聽事務所】紀瑞Gee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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