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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abel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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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女性

Isabel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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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備受寵愛,但我們也不受期待。

我還記得那天下午,電視上播放著介紹廟宇的節目。朱紅色的屋簷下有精細的雕刻和壁畫。

父親突然感慨:「等你們嫁人以後我就把祖先牌位請到廟裡,讓廟裡的人幫忙供奉。」

我一時語塞,才知道原來我和妹妹,父親那一系唯二的兩個小輩,連繼承牌位、負責供奉祖先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麼我不能負責供奉呢?」

「你要嫁人啊!誰會讓你把牌位當作嫁妝一起嫁過去。」

我十分震驚,原來,在父親看來,我生下來註定會離開我的家庭。那一瞬間我想和他爭辯,如果男方入贅呢?如果我嫁給一個外國人呢?他似乎已經默認了我會「嫁出去」,變成另一個家庭的附屬品,而我的孩子也是「外姓人」。

最後我只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說的好像我嫁得出去一樣。」

我不敢問,如果我單身了一輩子,是不是依舊沒有資格「繼承」。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我是幸運的。

我並非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至少,沒有電視劇八點檔那樣狗血的劇情。父母只生下我和妹妹兩個女兒,但似乎長輩們從來沒有給他們:再生一個兒子的壓力。不會因為我們是女生而輕忽我們,相反的,我們受盡寵愛。

我的求學過程中,也一直是順遂的。成績每每躋升在班級前三,足夠優秀,也沒有甚麼受到父權思想荼毒的男性同學對我不尊重。師長們也偏愛於班上這些優秀而懂事的女孩們,在我待過的班級中,都是女同學在主導班級事務。

那天下午過後我重新省思了我的人生經歷。

清明祭祖時,我和妹妹可以不用在中午跟著父親和爺爺出去掃墓。我們留在姑姑的房間,在電風扇的規律的聲響酣眠。

班級要搬動重物時,老師總是叫待在一旁的女生:「去叫男生來搬。」可我們這些女孩為甚麼不能幫忙?

明明乍看之下我們受盡寵愛,我們不必辛苦在細雨綿綿中掃墓,不必搬動重物。我們不必承擔許多義務,享受著在一旁休息的特權。就像網路上總有男性在爭辯,健康體適能為甚麼女生跑800,男生要跑1600?為甚麼只有男生要服兵役?

也許正是因為不受期待,所以沒有更嚴苛的要求。我們像是溫室裡的玫瑰,不必受風吹雨打,但也不必堅韌不拔,好像我們唯一的義務只是綺麗的綻放。

當女孩們要求更多的平等和尊重,卻總有男性認為,他們承擔的義務更多,更辛苦,女性只是再要求更多的特權,是女權自助餐。

但我也想要有人期待我們可以保護他人,期待我們有更多的可能和潛力。想要有平等的尊重,想要不是生來離開家庭。或許我不知足,貪得無厭,享受了許多利益卻妄想更多。可是為什麼我貪婪渴求的東西有人生來就可以享有?

我們備受寵愛,但是我們也不受期待。


註:關於女性兵役的問題,有更多值得延伸討論的空間。此文先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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