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第四天:教會的食堂
我是在基督教會成長的孩子。每個安息日的中午,上午與下午的聚會之間,教會會供應午餐。
上午聚完會後,信徒們會魚貫從會堂走入餐廳,炊事組的媽媽(或少數的爸爸)們已經準備好飯菜,放在大鐵盤中,要吃的人像當兵一樣排成兩列依序取菜,乘好之後自由入座約十個人大的圓桌,有的人跟家人、有的人跟自己同年齡的朋友。這是教會生活中很重要的社交時間,我也在這同樣的地方,每周一次、周而復始的日常中,過了二十多年。
這裡乘載著我成長過程中一些很重要的記憶,反映我人生不同階段的課題。國中的時候有些社恐,很懼怕打完飯不知該作哪裡地的那一刻,就像美國影集轉學生到新的高中不知道入哪桌吃午餐的窘境;大學時則是有一桌基本固定但偶然浮動的飯友,我們是餐廳裡最青春活潑的一群,常期待暗戀的人在我身邊坐下。總而言之,教會的吃飯時間有點像各自劃分勢力範圍的場合,但各個年齡層又某種程度交流與融合。
教會是我取得慰藉但又時時刻刻感到矛盾的地方。隨著長大那個矛盾在心中長大到越來越難以忍受。反對同性戀、不准婚前性行為、甚至不能染髮、不能唱太流行曲風的詩歌,當你長大到無法照單全收的時候,你也看到定這些規則的人也沒那麼神聖的時候,離開是必然發生的。
我也曾經在這體制下,嘗試跟一些人憶起成為「自由派但不偏離核心意旨」的基督徒,我發現其實大家都在探索那條界線,有時候可以跟一群人往前推一點,有時候又被原教旨主義推回到原點。
我沒等到這個推拉取得實質進展,就隨著生活重心轉移,離開了這個體系。
我到泰國留學的時候,從我漸漸不去教會算起大概過了八、九年。那段生活是我最自由也是最寂寞的時候。十年前的我絕對想不到我的生活型態會是如此貼近教會所認定的那些罪惡,某方面來說,這個自由是我勇敢脫離體系的勝利成果。
但我那段時間我也常覺得寂寞,只要那天沒有社交活動,我到黃昏時就會閒得發慌,而當這種情緒發生的時候,那個晚上我通常會作夢,一個重複出現的夢,我夢到我端著碗、排著在人群中,我聞到炒高麗菜與與控肉的滷香,我見到那些人,是炊事組的媽媽、是教會的總務伯伯、是我大學團契的輔導老師,是我心裡一直掛懷著但沒有勇氣再去接觸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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