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喜欢画画而已

朋友最近在构思一个新的故事。她给我分享故事中的一个男主角，是一个落魄不得志的画家，靠着给杂志社画小说插图糊口。我们聊起他特立独行的上班风格，他的愤世嫉俗，他和同事们的糟糕关系，我想当然地问，这样的人一定是不愿意被这种商业关系束缚，只是想创作属于自己的理想作品吧。朋友却否认了：“他只是喜欢画画而已，喜欢画画，就和他喜欢酿酒腌菜一样。”

 说实话一开始听到这个答案，我觉得有点失望。因为我总觉得这些搞艺术的人，应该是有点或大或小的理想，有一生憧憬的艺术追求。甚至是不搞艺术的普通人，去培养兴趣爱好，总得有点目标或者“想要成为的样子”吧。比如说学画画就是想有朝一日成为大触，画出自己想表现的xxxx；去玩钓鱼是想有一天可以修炼成鱼塘达人，一杆一个准。哪怕技术上不能成为什么大拿，拍点照片视频，写点零基础入坑经验给新人，也算是有“产出”了。

 记得我以前关注的一个up主，在一期播客节目里谈起日本有个女孩，辞职只为了做自己最爱的事：在家里看剧。在看剧之广之深上没人比得过她，但她就纯看剧，也也不干什么别的。这个up主表现出了对这个女孩的不理解，因为她觉得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创作和产出，人没有目标和锻炼过程，也就无法得到成长了。这个女孩，把娱乐消遣当成了正餐。

 其实这个up主的这番话就代表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虽然我们总喜欢鼓励大家说，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让自己快乐的事。但心里分明觉得，有些事情只是“娱乐消遣”，有些事情则是“正事”（不是说工作学习这种狭义正事，而是有锻炼有创作产出的事），二者的界限是不能完全混淆的。当我们说选择一个兴趣爱好，背后的隐含意思也是，最好能从这个爱好里学到什么，收获到什么，成为个人技能，甚至上升到职业之外的另一理想道路。纯粹提供一时情绪价值，“只是”让你开心的事......是相对没那么有价值的，是会浪费时间的。

 但和朋友的这番对话，那句“只是喜欢画画而已”，却不自觉萦绕在我脑海里，让我忍不住去仔细思索这个和我想法基本相悖的价值观。或许这个男主角无论是画画，酿酒，还是腌菜，都只是一个人默默享受着做了，没有想要展示给别人看（“我把这件事做到这个程度，你们欣赏一下”），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利，驱动他做事的理由就是喜欢，享受过程。除了这几件事情本身，他也没再做别的任何。

 这种纯粹，或许是我之前一直忽视或者看轻的东西。比如画画，比如钓鱼，还是随便什么别的兴趣爱好，我不是一开始就给它们设定了高大的目标追求：要练成xxxx的样子，就是给它们附加了许多毫不相关的价值：要是能做出影响力，吸引到更多人关注就好了。而做这件事本身，却反而成了不重要的。

 我现在依然觉得做任何一件事，目标和憧憬，创作和锻炼，这些都是很宝贵，值得思考的东西。但我也会多多反思自己，只有这些功利的想法，是否反而成了阻碍前进，让人害怕试错的拦路虎。我觉得人生至少不是一场单向度的，只能不断向上的爬梯。纯粹喜欢做一件事，沉浸入这场生命体验，或许才是这些可爱的兴趣爱好们的本来意义。

把这篇小文作为小blog的打头阵，也充满了鼓励我自己的意思。从小到大我写过很多很多文章，中学写命题作文，大学写学术论文。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天赋，无论在哪个时期的标准之下，我写出的大都是平庸之作。但我还是想写。回想来最快乐最令我怀念的写作，是高中时在小本子上写的一些小散文小同人和读笔观后感，因为只写给自己看，只是享受其中的乐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