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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疤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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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地马拉的遐想,备战备荒的觉悟

疤疤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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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要(挨)打

战争就在前方不远处。二十年前,转角可以遇到爱,如今,在转角the WAR awaits。不是今年打,就是明年打,不是明年打,就是后年打。终有一战,早晚要打。不是对错,而是必然。如同压力过大就要溃堤。溃堤本身不是对错,而是必然。嗨,打了也就解脱了不是吗。

以下的文字可以解读为一个中年妇女的杞人忧天,也可解读为一个在美华人对于looming war的心理建设:一,要有面对战争的气魄,二,实现一的先决条件是觉悟。而觉悟的意思是:命运来时就顺服。一个人应该对抗权力,但不应抗拒命运。如同住酒店时从来不会很龟毛地提一大堆额外要求,人家给哪间房就去哪间房住下,只要这样做,惊喜就会多于惊吓。

倘若中美开战,我的处境就不太妙,很可能,48小时之内就要收拾收拾细软,前往危地马拉。First thing first,咱不装日本人,不装韩国人,坦坦荡荡拿出中国大陆的红本儿护照(if so then),坐上一部前往中美洲的货车。我准备带以下物件:

·零钱,

·换洗衣物(危地马拉气候温和)

·太宰治的《晚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上下册

·一个本子

·一支三菱签字笔

·一张家人的照片

因为我已离开了美国本土,就不指望还有什么人道主义待遇了。我的底线:别一天到晚组织起来学习重要讲话伟大精神就行。劳动,做工,出苦力,我是接受的。一个人可以在肉体上被奴役,但精神世界仍旧不容侵犯。即便战时也如此。

可肉体与精神的分界线到底在哪儿?像方舱那样的,男女混居一室几百号人共用两个卫生间就能在精神上彻底挫败一个人,令其寻死觅活,我怎么能确信,我的肉体和我的精神的分野竟是如此分明,我就是具有钢铁意志的超人和战士?我怎么就能保证,旁人的轻生——即便没有伤害到我的肉体——也绝不会对我的精神带来致命打击?

不要自以为是!

另一个挑战,是中南美洲的音乐。我必须忍受这样的音乐时不时就要刺激我的耳膜和脑神经,让我几近崩溃。文化平等论的谎言破产了,谁告诉你这种玩意能和贝多芬德彪西拉赫马尼诺夫斯科里亚宾相提并论的。但无奈的我选择了忍受,毕竟我不是来饭馆吃饭的,或是打个Uber车去机场的,可以要求“不好意思你能把音乐关小点声吗?”搞不好,就这样小的要求都会招来毒打。毕竟是战时。

过年时我在Urban Outfitters买了两件衣服,竟然都是危地马拉制造。我明白了,在危地马拉可以缝衣服。很快地,大家分出了三六九等,并根据这三六九等分配了缝衣服部位的难易程度。比方,拿绿卡的缝衣服难度最低,只有工卡的缝衣服难度最高。危地马拉当局不会管的,让中国人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秩序),按时交货就完了。那些推特上如雷贯耳的动辄将持有不同意见者斥为“五毛”或“粉红”的大V们,会面临最大的阻力和揶揄。嘿,你也来啦?是啊 ,我也来啦。你怎么没入籍呢?我以为你肯定已经入籍了呢!嗨,说来话长,往事休提,走,一同缝衣服去。

在前往危地马拉之前,我已根据Plan B将孩子托孤,相信新的家人会对她很好吧?但我还是忍不住惦记着她。过得好吗?打架了吗?认识很多单词了吗?会问“Where is mom”吗?然后,也就渐渐地不再问起。我会看着夜空,等待着七月四日,在那一片黑暗里想象着,北美的夜空正燃起独立日的烟火。七月四号了呀,妈的,都被关了一年多了,还是没有重获自由的迹象。

远方的战况只能从几个少得可怜的新闻渠道获得。然后,渐渐地,我的时间概念也模糊了。只知道天亮了,天黑了,天又亮了,天又黑了,于是记起被关进危地马拉之前的一个冬日,我曾教给女儿:日夜的变化是因为地球的自转,四季的变化是因为地球的公转。她一定记得。

千里迢迢来到美国,最后还是被赶去了危地马拉。可是,我对美国怎么会有怨恨呢。既然上了牌桌,就要准备输。我在本子上写:

某年某月某日,失去自由的第X天。缝了三十七件衣服,眼睛都要瞎了。现在流行这种款式?难以理解。读了两页太宰治,什么玩意儿!?早知道该带圣经来的。隔壁王大姐今天又问我:你希望谁赢?这大婶儿睡觉时呼噜打得特响,为这个我都成了神经衰弱。我烦她烦透了。我反问道:您希望谁赢?王大姐淡淡一笑,说:也不是说咱们希望谁赢,谁就会赢。可非要说的话,当然是中国。咱们又不是美国人,难道希望美国赢?于是我明白了她的怨恨。但我点头附和,说:是的,咱们都不是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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