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族主義怪圈
由于马来西亚是一个多元社会(Multicultural society),也就是除了原住民以外,还有不请自来的垦殖者、以及不同梯次的移民者,自然会有多元的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即便是大家愿意生活在一起,各族群对于这个国家不一定会有全然相同的想象。
國族主義的動員的政治目的是爲了打造國家機器(state building),或奪取國家機器;國族是創造來的,它並不是最終的產物,而是一種動態的營造過程(making process)。国族认同是想象的,它只是一个名字,自己怎么称呼自己,别人怎么称呼自己。认同的确是想象的,但这认同基本上是基于文化,而文化往往取决于特定时间、特定一块土地上的特定一群人,是怎么跟土地互动的。
当各族对于何谓共同体都各有自身的要求和想象时,当中就会牵扯出权力及话语权的争夺战。在國族認同的議題上,我們必須不斷思考和進行拆解,如果停止思考,也就等同否定自己的存在。国族认同不只是个人的认同而已,更是一种集体认同,集体认同有时候很危险,往往很容易被政客操弄。
今天的政治形势其实已很清楚,国民联盟是由三个主要的单一马来种族政党所掌控,包括土团党、巫统、伊党,而反对党希盟则以公正党、行动党为主,单一种族政党对垒多元种族政党經已成型,未来政治的演变,所谓跨族群的努力,都会受种族政治格局所捆绑,无法脱逃。
在马来西亚這個政治場域當中,族群与宗教是两大不可忽视的因素。马来执政菁英一方面要维持马来民族主义的基调,另一方面经由一组完整的现代化计划来促成国家转变为现代化工业国家,在马来西亚现代性塑造国族的计划中,许多传统因素和社会实践被执政菁英工具性利用。有些「保守的」、「落后的」因素被执政菁英视为阻碍国家进步的绊脚石,因此在国家现代化的过程中被完全改造或革除;但执政菁英却也同时从后殖民角度探讨马来西亚的国族论述,坚持在他们的传统中有一些因素是有别于西方却和现代性精神完全一致的。
伊斯兰教在马来民族主义者眼里就是这样的功用,因而被用来对抗西方势力,即借由伊斯兰这一个宗教进一步巩固马来民族主义。政治人物操弄种族议题,经媒体报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這正是他们積極撈取的政治籌碼,分化大家,让人民根据这种思维模式不断争吵、彼此仇視,社会中坚份子也跟着政治人物的逻辑走,往池子里丢石头制造更多更大的涟漪,所以,要如何才能离开或避免陷入种族主义的怪圈子?
最彻底的不要吵也不会吵的方法是,把那些一直以種族及宗教問題作為政策考量和種種因种族与宗教议题而來的、虛假的意識形態推翻,讓其不再是困擾民生的問題;將那些以「种族思维模式」包装自身多宽容、多为大局着想、多想成就民族國家(馬來人至上)的政客换走或踢走。
馬來西亞民主運動的關懷至少有兩點,一是自由民主,二是族群平等。根据丘伟荣:「伊斯兰政治和马来民族主义并非铁板一块,也不是互相排斥的,当然两者的光谱是广阔的。它们之间有交集也有冲突的地方,他们内部也有不同的思潮和路线争辩。」
事實是,马来人当中也不乏自由派和左派,他们亦能带领社会舆论,但是,基层相对薄弱。雖説相對薄弱,但這正是華人社會可以與之對話的區塊,甚至借由他們,重構馬來西亞社會多元的本貌,并且從中推展人人平等此一價值觀。
馬來西亞有種族歧視;華人和馬來人之間彼此不信任,我不否認有開明的馬來人及華人,甚至身邊友人多數以種族歧視為恥,但是,各族之間的矛盾確實存在。
馬來西亞執政領導層長期所採取的是威權式的壓制,一方面是種族政治的動員,因此造成強國家,弱社會;而社會組織形式偏向族群分化,欠缺現代社會所有的複雜認同與階層,即社區組織、工會、文化團體、族群、性別、愛好等不同性質的組織。
散播自由民主成了當務之急,民主或者不民主,從來就不是有無之間的是非題,像扭開水喉就有水流出來那樣,不是說要就馬上可以有的東西,相反的,民主沒有終點,它是一條漫長的演進過程。民主的多元性、自由與平等的理念必須時時被提及,由人民結社所形成的各種勢力相互審議、協調而形成,在這之間,雖然有彼此的衝突與鬥爭,但始終秉持著多元自由及平等的理念,建構開放、多元和一個不斷在進步的民主社會。
無論是哪一類的社會動員,其實我們可以撇開族群分化,每隔一陣子,讓政治人物得到警告,知道人民不認同種族政治的動員和分化,以此形成捆綁國家巨獸的脚鐐。为了不要被單一民族模式的國族認同所吞噬,我们必须积极起身抵挡,呼喊自身所拥有的身分认同。如同站在山谷一侧,面对着庞大可畏的自然时仍无所顾忌地呼喊,因为我们必须有所作为,以同爲馬來西亞公民這一身份,我们必须要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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