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疫记 1: 没有笑话的4月1日

今天大概是我20多年来，第一次在朋友圈和朋友之间没有看到或者听到到任何笑话的一个4月1日。

不知道中国有没有特别规定，德国的二台，在早间新闻里报道，德国卫生部前一天发布推文，恳请大家不要在4月1日当天就新冠病毒疫情编纂任何故事，以免被蓄意传播假新闻的人士利用，助长公众的不安情绪。在台湾和泰国，随意编造与疫情相关的笑话，还面临3-5年的牢狱。

自3月16日，汉堡正式宣布停课，早上起不来的儿子，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和我一起吃早饭看新闻。德国新闻台N-TV播了一个各国感染总数和人口比例的一个表，他问我为什么中国不在上面，中国不是最严重的地方吗？我解释道，中国曾经是病毒最严重的地方，但是现在稍微控制住了。他听了，若有所思，但不再继续问。吃了一会，他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问题，那病毒为什么会最先在中国发生呢？这个问题，我被身边的德国邻居朋友问过很多遍，但是，当6岁半的儿子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我承认，我有顾虑。一方面，我希望他知道尽可能多的情况，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他因此觉得，中国是一个不好的地方。 想了下，我只能以我认为他可以理解的表述去回答：这个病毒据说是从武汉的一个露天市场 开始的，因为中国的传统是在市场可以卖活的动物，有时候也有卖野生动物，这些野生动物身上有看不到的病毒，他们自己不生病，可是，病毒不小心跑到了人身上，人就生病了；当然，生病了，是可以去治，可以不让它们跑到更多人身上。可是，当地管理的人，觉得发现这样的病毒不是好事情，他们不想告诉别人，就藏起来了，可是，病毒是藏不住的，它们让越来越多的人生病。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愤愤不平地说，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蠢呢！他们难道不知道病毒藏不住吗？！Checker Tobi都说了。Checker Tobi是他最近闲在家里，我们允许他打发时间的一个德国科普节目。前天他悄悄自己看了最新一期讲新冠病毒的节目，晚饭的时候给我们画了新冠病毒的样子。

这让我想起来，我妈妈他这么大的时候，遇上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她跟我们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基本都是重复地回忆同一个故事，就是她如何捧着一碗分配给全家10口人，清澈到没有米粒的粥，在饥饿的挣扎里走过村口的小桥。我真的不希望，我儿子以后回想这段时间，只有他画过的红色长着冠点的病毒。

新冠病毒，确实也给小朋友的生活带来了巨变。3月14日默克尔发表电视讲话呼吁大家减少不必要的社会接触之前的两年半里，他几乎每天都和邻居家的一个孩子在一起玩几个小时。两个人好到比双胞胎还默契。而默克尔讲话之后，这个孩子的父母，是5户有娃的邻居里，最坚决地保持社会距离的一家。其他家庭觉得孩子们可以在公共的大院子里出来放风，他们就基本没有让小朋友出来过。儿子至今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不能和最好的玩伴一起玩，他们两个不是都没有生病嘛？

新闻下面的字幕滚出来：奥地利的确诊人数超过1万 —— 10.000，四个零，对他而言是很多的数字，他也很紧张，因为奥地利有他另外一个朋友，原来也是我们楼里的小孩。他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被病毒攻击。

中午的时候，我爸爸打来电话，问还能不能买到机票回去。我了解爸爸的担心。从数字看，德国已经快到中国的数字，确实是危险的。过去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关心我们的亲友轮番问，要给我们寄口罩。很感恩，但是，说实话，我们的日常并没有改变太多，除了要在家里工作的同时兼顾小朋友的学习和娱乐，感觉时间和耐心不够用。很有意思，和身边的华人朋友交流，大家都比德国人更能体会这个病毒的威力，可是，好像等到德国人十分紧张的时候，我们又反倒稍微淡定一些，感觉我们是有经验的过来人。

我和先生都和爸爸说，不需要担心，我们在家，几乎不出门，很安全。我们开玩笑地对儿子说，你告诉公公，德国很好，没事，不需要飞去中国，对不对？他抬起趴在地上的脸，看着我们伸过去的手机，很轻声地说，“不，我要回去。”我和先生都很诧异：“为什么？”“因为中国没有病毒了，我可以想在外面玩就在外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