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第一次去夜店
十九岁,第一次去夜店。一个人可以懵懂如水泥,敦实、平静、也混沌。还没有太学会打扮自己的年纪,姐借了我香水和短裙。我穿着这些衣服,感到自己是演员。姐说,有两件事要记住:第一,你应该醉,但不用喝太多。第二,你可以笑,但不用笑太大声。我说,好。
巨大的电子音乐带着我的胸腔震动,每一声重音像是砸在人们身上。这仿佛是大型的心肺复苏现场,DJ操持着电击器,以规律的节奏起搏人的心脏。我看不出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人们对死的理解是一个与欲望搏斗的过程。死最大的敌人是不甘心。以反事实为永恒的主题幻想文学中,人之死不再被理解成一种高出生命体的压迫,他们总有办法超出感知剥夺的权威。人死了,不甘心,可以复活,可以循环,可以时空穿梭,可以使用超能力,再不济,可以成为僵尸、丧尸、吸血鬼、everything。脉搏和心跳诠释了人本质上对节奏的渴望,以至于误以为节奏是生命力的一种。当你成为丧尸,你就会知道丧尸从来不是散漫地游荡,他们也会在内心有规律地数节拍。这是我一个丧尸朋友告诉我的。
说远了。于是我走进舞池里,巨大的电子音乐带着我的胸腔震动,每一声重音像是砸在人们身上。光效张牙舞爪地席卷而来,伴随着打雷似的舞曲,给我造成了一种,被现实瞬间击垮一样的爽快感觉。我转头问姐,现在要怎么做。但并没有声音从我的嘴里跑出来,一切都被淹没了。姐拉着我的手举起来,朝我大笑,无声的大笑。我照着她的样子一边举手一边点头。
此刻,我对世界的经验和眼下的体验被结合在了一起,使得我能顺畅地解释当前发生的一切:过去我就知道,是内心有疑问,于是需要举手,看来在这里也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在学校,我们有一个答案。老师问我听懂没,无论我有没有听懂,我都点点头。在这里,我们没有答案,直接点头,不分青红皂白的点头。
我没有怎么喝,于是也不太醉。可是姐醉了,她醉得很厉害,但明明她也没有怎么喝。姐醉倒在一个男孩肩上,他无袖背心两侧陈列着结实的胳膊。姐的脸贴在上面,整个人都软了。似乎这漂亮的男孩胳膊是世上唯一真实可靠的东西。姐走的时候,似乎是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睛,但我没看清。
姐走了,我也突然醒了。我困惑地站在烟雾弥漫的人群中间,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一直被训诫着要克制欲望,所以从来没有学会如何解决内心的欲望。但此时我已经明白,内心有节奏地敲击的人是无法蹦迪的,活着的人是无法蹦迪的。活着的人面临将死的风险,生命的欲望使他们恐惧。
我不要恐惧,我要死。死的永恒使人安宁,于是我又举起了手。我要成为最闪亮的僵尸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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