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複可以得到幸福 74

拉薩人叫它「嘛呢拉康」，嘛呢是珍寶的意思，拉康是殿堂。我第一次看見時不禁莞爾一笑，這裡面不像有珍寶更不可能是殿堂，因為它是我見過拉薩最小的廟宇，小到一尊佛像都沒有、小到裏頭無法讓兩人擦肩而過。

這個石砌的小屋中只有一樣物件，就是轉經輪。不是那種握在藏族老人們手裡搖晃的小物，而是一個將近三米高的巨大金色圓筒。上面整齊烙著六字箴言，在低處有著一圈不鏽鋼把手，這就是嘛呢拉康的全部，也是所有人走進去唯一的目的：靠近它、觸摸它，順時鐘走動。

只要隨著經輪的方向轉一圈，便是萬千六字真言被覆誦。我一直挺喜歡這個捷徑概念，因為在那些或大或小能夠無限旋轉的經輪中，藏有各類經典，每搖一次便等於唸過諸多超脫俗世的智慧言語。佛教為了讓眾生親近佛法，以不少權宜之計開啟方便，這樣的宗教也算願意傾身，以凡間的視野發想，是體貼也是歡迎。

但如我所說，嘛呢拉康小到不可思議，就算佛法歡迎，眾人要入內也需一番功夫。首先得在旁觀察一陣，當魚貫流勢稍有空隙（別擔心，每個人都會為你在走動腳步中挪出空間）立刻碎步加入。「至少三圈，不然就七圈。」有天一位阿佳提醒我。才剛學會怎麼竄入流動中，我很常糊裡糊塗地就走過三五圈。「不然也得是單數。」

在拉薩待久了，我發現每個人都有些規則，該繞的圈數、該觸碰的石頭、該獻的鮮奶與酒......那些規則讓人安心，於是我也為自己定上嘛呢拉康條約，那就十一圈好了，我誕生的月份也是很美的單數。十一圈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要能夠記得在最後一圈時離開旋轉隊伍，需要非常專注的計算腳步。

但有時太專心了，我忘了念經。轉經輪這方便捷徑還沒方便到讓轉經的人無需用心，於是我試著在隊伍向光時計數、遁入陰影時覆誦真言，更試著讓六字節奏散佈在四分之三圈的速度上。

我想把事做好，也才發現簡單的事看起來一點都不簡單。相較於其他宏偉規模的寺廟，這裏一次只做一件事，就是把經唸好。而我的嘛呢拉康敬拜終成舞蹈，許多早晨我來這裡選擇一直重複，並在重複裡期待明天自己會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