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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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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未央若梦 第四章

瀚海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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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瀚海未央创作的东方奇幻史诗长篇小说,采用了群像叙事的风格, 讲述了一群有志之士在衰落的南国无力对抗北国侵略的背景下, 于权谋和战争的交织之中拯救苍生的故事.

第四章 张远山 匪村记忆

水榭酒楼的上层,清风拂过雕花窗棂,携来运河水的潮湿气息。张远山斜倚着栏杆,手中茶盏余温尚存,目光却不在杯中,而是投向远处的驿站。夕阳西下,长街被暖金色的光辉浸染,车马行人往来不息,驿站门前更是尘土飞扬。就在这喧嚣之中,一骑快马自远方奔来,未及停稳,骑手已然翻身下马,步履匆匆地走入驿馆。张远山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徐速回来了,信已送达。他缓缓收回目光,将茶盏搁在桌上,心中不禁浮起一丝感慨。这样的场景,在他归隐云津的这些年里,已经见得太多了。多年来,他一直差遣徐远飚父子千里送信,把江南的重大事项第一时间传递给天岚族,形成了一条可靠的通讯道路。





张远山三十年为官,二十年告老。想当年,他官拜宰相,彼时正值南北国对峙。他深知南国朝局混乱,皇帝昏庸,权臣弄权,贵族沉湎享乐,而北国却步步紧逼,磨刀霍霍。于是,他以一己之力促成了一场空前的联盟。二皇子原本执意争夺储位,与太子势同水火,他亲自进宫劝说,令其暂时放下皇权之争,以大局为重;墨阳的策隐会与鹤州的丹影盟素来桀骜,轻易不肯屈服朝廷,他三次遣人游说,许以宽政清流,终得二者相助;更重要的是,他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与天岚族结盟。这支长期被南国朝廷视为边陲隐患的族群,最终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南国本来与北国实力悬殊巨大,但因为全国上下一心,不论是征兵动员、前线士气,还是物资调遣、后方补给,都在战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再加上白光骑士团横空出世,以雷霆之势起白龙御空,大破北国主力军队,最终才艰难赢得这场胜利,成就了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震撼诗篇。

那时的皇帝未昀,虽难改贪婪本性,但面对大敌,尚能勉力而为。张远山曾一度以为,南国可以借由这场战争涅槃重生。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皇帝和皇族的欲望。





战后,南国夺回疆土,朝廷权势更盛,然而未昀的目光已不在民生,而是落在了战后的封赏与收割上。胜利不但没有带来改革,反而令皇族更为肆无忌惮。赋税加重,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勋贵与权臣争相敛财,张远山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改变过南国,他只是让它延迟了腐朽的步伐。

南北战争后,二十年前,皇都暴乱朝廷巨变。张远山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已无力回天。最终,他选择了退隐,告老还乡,归于云津。

而皇都暴乱之后,皇族紧握实权,分批次清除和打压各个阶层中的有志之士,禁止一切和皇族不一致的声音,高压统治,直至今日。





如今,他已是耄耋之年,昔日的政敌或死或亡,战友亦各自飘零。而他的小儿张知峻,也因皇都暴乱后的肃清被贬至云津任一个无足轻重的书记官。虽说境遇不算辉煌,但至少,孩子仍在身边照顾自己,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世人皆以为他已彻底淡出了朝局,沉溺于云津的安逸之中。这也让张远山实现了大隐隐于市的目的,避开了朝廷的很多耳目。

张远山的第二阶段,不再是朝堂之争,而是存续一切可用的实力,为南国未来的变局留下希望。他深知,南国的命运不应掌握在皇族手中,而在那些仍愿意为这个国家付出的人们。然而,南国内部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消磨,单靠朝堂之内的抗争已难以支撑未来的风暴。于是,他开始悄然布局,竭尽所能维系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策隐会的谋士、丹影盟的医者、天岚族的骑士,这些曾在南北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力量,如今已逐渐式微,而他必须尽可能地将他们保存下来。同时,他甚至将目光投向南国之外,设法通过天岚族的苍阙,与遥远的精灵国建立联系。他并不指望精灵国会直接介入,但哪怕只是提供一些物资、庇护流亡者,也已足够。

他缓缓起身,走出水榭酒楼,夜风拂面,带着江风的湿润。他扶着随从的手,稳稳坐入自家的轿子,车帘半掀,视线落在街道上。夜色下,云津的繁华之中透着难掩的破败,酒楼巷口有乞儿蜷缩街角,衣衫褴褛的工匠挑着半空的担子,低头行走,老妪拎着微薄的菜蔬,脸上尽是愁色。生计艰难,苍生受苦,而高堂之上,皇族仍醉生梦死,眼中只有权势之争。他闭了闭眼,心中暗叹,如今的南国风雨飘摇,他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延缓崩溃的速度,但哪怕能为未来留下微弱的火种,也绝不能停下脚步。





在张远山看来,未央宫的政权和天岚族的关系,正处在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之中。一方面,皇族不愿意天岚族在南国的内政中掀起任何波澜,不论是联络当年的有志之士,还是揭露皇族的腐败,都被未央宫严加防范。天岚族在南北战争中的赫赫战功,让朝廷既忌惮又不愿彻底舍弃,因此,天岚族人始终被南国军队严密监视,想要离开青陵,都需要费尽周折。然而,另一方面,北国的威胁依旧存在,皇族仍然需要白光骑士团的力量来制衡北国的士兵与秘术,哪怕皇帝未昀再怎么忌惮天岚族,也无法彻底剥夺他们的军事价值。正因如此,尽管天岚族人在南国的处境日益艰难,族人的行动受限,但他们的主体却没有在皇都暴乱后遭受毁灭性的清算,也未被皇族的势力彻底波及。在张远山看来,这种微妙的平衡,正是他们日后翻身的突破口。只要北国的威胁仍在,天岚族就仍有存在的价值;只要未央宫还需要这支力量,就不可能真正消灭他们。而当局势彻底动荡的那一天,天岚族便可能成为那股决定命运的力量。

然而,天岚族的处境亦不容乐观。他们虽依旧守护着高山之巅的御龙台,但供养白龙的物资需求巨大,已是沉重的负担。更让张远山担忧的,是天岚族人才青黄不接的事实,尽管天岚族人守住了这个秘密。而今乱世再起,天岚族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更遑论再如当年那般慷慨赴战。

尽管如此,天岚族依旧是他最信任的力量。许多机要事务,唯有他们能办得妥当,就比如这次的泽眠草事件——他推测,苍阙一定派出了天岚族最擅长侦查的高手,去北国探查此事。这个人,他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苍夜辰。

思绪飘回往昔,张远山闭上眼,想起那年初见苍夜辰的情景。

那是个风雪夜,青陵城外的匪村,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





夜幕低垂,风雪交加,寒意透骨。北境的冬夜总是比南方更显冷冽,凛风裹挟着雪粒,刺得人脸颊生疼。张远山骑在马上,黑色的披风厚重而沉实,仍难以阻挡刺骨的寒意。他拉紧披风,双眼望向前方,目光深沉。

这是他在北方巡查的最后一站,行程已有月余,沿途探访城防军备、粮草调度,确保南国边境在北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仍能坚守。那年他年近五旬,身体早不如年轻时那般强健,这一路风餐露宿,使他愈发感到疲惫。青陵——这座南国最北方的要塞城,是他此行的终点,他刚与青陵太守一行人连续工作了数日,本打算在此休整一夜,次日便启程南返。然而,夜色刚沉,便有兵士匆匆来报,称城外匪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似有变故。

随后,张远山和青陵太守在前,数百太守亲兵紧随其后,披甲执戈,在风雪中疾驰。

待众人赶至匪村,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整座村落已被大火吞噬,火焰映红夜空,浓烟翻滚着直冲云霄。木屋一间接一间倒塌,火光在狂风中摇曳燃烧,发出噼啪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焦木的味道,灼热的气息灼痛了他们的喉咙。可在这焦灼的味道之下,还有另一种气息——血腥味。

村口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有的死状扭曲,面容仍残留着惊恐的神色;有的身首异处,鲜血浸染了白雪,触目惊心。战马踏入村口时,地上的血泊已随着寒风缓缓凝固,染红了一大片雪地。而尚存活的村民已经四散逃离,无人收敛尸首,整个村落,只有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风吹过残垣断壁的低鸣。

张远山翻身下马,厚实的靴子踏进血色雪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吱”声。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目光扫过这片燃烧的废墟,眼神愈发阴沉。这不是普通的山匪洗劫——匪寇一般抢劫钱财粮食,不会屠村,更不会放火烧尽一切。

青陵太守也下马蹲下查看,脸色沉重地低声道:“刀伤利落,手法狠厉,不像是普通贼寇所为……”

张远山没有应声,只是缓缓蹲下,伸手拨开一名死者身上的衣襟,露出了胸口上的伤痕——是极为精准的刺杀手法,一刀封喉,甚至连多余的刀痕都没有留下。这样的出刀方式,不像是流寇,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目光一沉,站起身来,抬头望向远处的夜色,似乎想要透过漫天风雪,看清这场杀戮背后的真相。

此时,火焰摇曳,一道黑影在村落尽头的断墙后闪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张远山眼神微微一凝,转头低声道:“杀手可能仍在附近,传令下去,封锁村外山林,不许放走任何可疑之人。”

雪夜下,他隐隐觉得,这场屠村背后的秘密,远比眼前的烈火更为炽热。





兵士们立刻分散开来,沿着残破的屋舍搜寻可能的线索。有人翻开被烧焦的木梁,试图寻找可疑的痕迹;有人蹲在尸体旁,仔细辨认伤口的形状和深度;也有人顺着村落边缘,查看是否有脚印通向更远的地方。夜色深沉,风雪仍未停歇,士兵们的盔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微光。

他未多言,翻身上马,沿着村外的小道缓缓前行。这是一条几乎被大雪掩埋的羊肠小道,狭窄而蜿蜒,通向未知的黑暗。他虽是南国朝廷重臣,却鲜少骑马,如今在这积雪覆盖的北地行进,更觉不适。缰绳在他手中略显僵硬,双腿微微夹紧马腹,强迫自己适应马匹的步伐。马蹄踏雪而行,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天地间一片沉寂,唯有寒风在耳边呼啸,如同鬼魂在夜色中低语。

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陌生。他借着火光辨认方向,却渐渐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队伍,四周尽是茫茫雪原,与蜿蜒曲折的山道。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远方的森林在夜色中显得愈发阴森,仿佛一张巨大的黑幕,将整个世界吞没。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勒紧缰绳,正准备折返,忽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抹微不可察的黑影。

那是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年,立在前方雪地之中。他的衣衫破损,血迹斑斑,破碎的衣角随寒风猎猎翻飞,仿佛随时会被吹散。他孤零零地站在雪原之中,身形被黑暗与风雪吞噬了一半,竟像是一尊早已遗世的雕像。最诡异的是,他的周身似有黑色的雾气缭绕,淡淡的,像是夜色的一部分,又像是寒意的凝聚,使得连空气都变得阴寒而压抑。

张远山心头微震,迅速翻身下马。他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但多年积累的直觉告诉他,这少年绝不寻常。他的左手微微抬起,示意马匹安静,而后小心翼翼地朝少年靠近。

他的右手仍紧握着一柄狭长的黑刃,刀锋映着雪光,隐约可见上面早已凝固的血迹。那黑刃修长而沉静,与普通兵器不同,没有过多的装饰,然而刀身上的血迹在雪色的映衬下格外刺目。他的指节微微泛白,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杀戮,手指尚未从那股力道中松开。

张远山脚步微顿,目光深沉。他不知为何心生警惕,却又不忍轻举妄动。他见过太多战场上染血的少年,见过太多被命运抛弃的人,而这个孩子,与那些人又有些不同。

那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冷峻的面容。他的五官精致,却透着一种凌厉的肃杀气息,额侧一道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蜿蜒而下,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强烈的对比。他的目光幽深而冰冷,仿佛是风雪中沉积了太久的寒霜,藏着无人能触及的东西。

那一瞬间,张远山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瞪大双眼,心头猛然一震。这孩子的相貌,与自己记忆中的一位故人,惊人地相似。

夜风呼啸,黑刃映着寒光,少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雪地之上,鲜血悄然渗入冰冷的泥土,而过往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与现实交叠。





风雪依旧肆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尽的白,掩盖着一切罪孽,也吞噬着所有哀痛。而在这片苍茫之中,黑刃少年单薄的身影在烈焰和寒风中交错,仿佛随时会被夜色吞没。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沾满了寒霜,在静谧的雪夜中回荡。

“那个汉族女孩……只是青陵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他的喉咙像被冰雪封住,声音微微发颤,眼神中透着一种压抑的痛苦。“被那些强盗抓去折磨,生不如死……她求过人,可是城里没人敢管。最后,她自己跳进了河里……”

那是一条流经青陵的小河,河水冰冷刺骨,却成了她逃离苦难的唯一归宿。城里的人知道这件事,也听见过她的哭喊,但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甚至连她的家人都只能噤若寒蝉,畏缩在阴暗的角落,不敢为她讨回公道。她的死,成了一场微不足道的风波,而那些作恶之人,依旧在灯火通明的酒肆中狂欢,依旧在肮脏的小巷里放声大笑,把她的痛苦当作取乐的谈资,用来佐酒消遣。

少年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节因握紧刀柄而泛白,浑身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听闻噩耗的时刻。那一刻,愤怒烧灼着他的胸膛,悲恸如铁石般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记得自己站在冰冷的河岸边,望着河水倒映的天光,耳边回响着那些人的讥笑。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世界的冷漠和不公。

他无法容忍。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他独自背起长刀,踏雪而行,一步步走向那座肮脏不堪的村落。

那一夜,少年孤身闯入匪村,迎战十余名强盗。刀光交错,血花四溅,怒吼震彻夜空。每一次挥砍都带着仇恨,每一次出手都毫不犹豫。而就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体内某种力量被撕裂般地觉醒。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黑雾自他脚下升腾,如幽灵般缠绕他的身躯,呼啸着席卷整个战场。他的速度暴涨,力量陡增,杀意如狂风骤雨,令那些强盗惊恐不已。他们睁大双眼,看着黑雾在他身侧翻腾,看着他的刀锋闪过,寒光幽幽,带走一条条生命。那一刻,他仿佛成了夜幕下的死神。

那些人尖叫着,拼命后退,却无处可逃。

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一地十几具的尸体。

“他们都该死。”少年低声说道,目光冰冷而坚决,“这匪村……本就不该存在。”

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村落,心中的怒火却仍未熄灭。他不能让这片腐烂的泥土继续滋生罪恶,于是他驱动体内的力量,瞬间燃起熊熊火焰,一座一座房屋点燃,火焰腾起,映红了雪夜,也吞噬了一切污秽与血腥。

风雪之中,火光摇曳,熊熊烈焰吞噬着匪村的每一寸土地,照亮了少年苍白的脸庞,也照亮了他幽深无波的双眸。他静静地站在火海前,任由烈焰灼烤着他的身体,风雪扑打在他早已麻木的皮肤上。

他想起那个在寒风中哭喊求救的少女,想起那个沉入冰冷河水中的身影。

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张远山还沉浸在眼前的少年与故人长相极其相似的震撼之中。沉默片刻,目光凝在少年苍白而冷峻的脸庞上。夜风拂过,吹起少年的几缕发丝,他的神情依旧冷漠,眼底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是一种深沉的戒备,像是受过太多伤的人习惯性地筑起壁垒,不轻易向任何人敞开内心。

张远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某种坚定的笃定:“你是不是天岚峰下来的人?”

少年一愣,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盯着张远山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窥探出什么。然而,张远山的神色平静如水,毫无试探或敌意。短暂的沉默后,少年终于缓缓点头:“是。”

张远山的呼吸微微一滞,心头掀起一阵波澜。

他原本只是直觉推测,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应验了。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衣着上——破损的衣物虽满是血污,但仍能看出剪裁的风格与纹饰,那是典型的天岚族服饰。再看他手中的刀,修长而精致,刀柄处刻着几乎被血迹掩盖的古老符纹,正是天岚族独有的战刃工艺。

他再度开口,语气比刚才更加凝重:“你的父亲……是不是叫苍阙?”

这一次,少年答得很快,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自豪:“是,我是他的儿子苍夜辰。”

刹那间,张远山只觉心头巨震,所有思绪交错纷飞。

苍阙……辰幽……苍夜辰……

张远山的目光缓缓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脸庞棱角分明,眉眼间的英气,与苍阙如出一辙。然而,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夜幕,流露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锋锐与孤寂……正如辰幽当年的神情。

苍夜辰看着张远山神情的变化,眼底的警惕逐渐消退。 对方认识他的父亲,这至少说明,他不是敌人。少年轻轻松了一口气,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释然。或许是疲惫到了极点,他甚至有些放松下来,原本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手中的刀也终于放低了一分。

张远山回过神来,果断的做出了选择。他深深看了苍夜辰一眼,随后伸手拉过自己的战马,将缰绳递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上马回去吧,这里不宜久留。”

苍夜辰怔了一瞬,目光与他交汇。 那双眼睛里有疑问,有犹豫,也有些许不愿服输的倔强。然而,他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沉默片刻,随即翻身上马。

少年策马奔离,带着那一团包裹着黑暗的沉沉雾气,在风雪之中迅速消失。张远山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思绪依旧未曾平息。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官兵们终于找到了他。张远山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他知道,今日目睹的一切,绝不该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对着亲兵淡淡地说道:“马失控了,跑了。”

没有人质疑。风雪掩盖了所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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