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寫下你 | 我們到底算不算初戀？
我有一個毛病，每到一個新的場域我總是會忍不住尋找一個讓自己喜歡的對象，然後，那個地方就有了讓我快樂的理由。
國小五六年級時，班上有雙凱。
兩個要好的一對朋友，分別都有個凱字，一個是凱，另一個是愷，恰好一高一低一矮一白，大家都說白的矮的很帥，脣紅齒白，素淨的一張臉，雙眼皮大眼，老師都稱讚他好看。
但我偏偏喜歡的是另個愷，高大黝黑，眼睛細長，看起來有點痞痞壞壞的，硬要說，類型或許比較像港星張耀揚那類型，浪蕩不羈般的外貌。愷不愛讀書，唯獨三國演義、金庸、水滸傳是他心頭好。
功課不好，但每次講到歷史都顯得十分熱絡，不時發出讚嘆，歷史對他來說就是精彩故事，簡直倒背如流，在課堂上都忍不住直接跟老師討論。
只是，在那時關於那些書我一本都沒看過，只覺得說起那些的他很耀眼。
原來一個人熱衷於一件事情時，是如此閃閃發光。
愷跟凱兩人要好，所以時常膩在一起。
我那時還有另一個毛病，那時小學放學大家都是自己走回家，我長年回家時根本沒人，所以我不喜歡回家，因為回家代表孤單。所以我總是會跟著一夥人一起，沿路送其他同學回家，直到我把同區域的同學都送回家了後，我再自己一個人回家。
這一夥人多是女生，大家邊走邊聊。
那天，白帥凱好幾次看著我這樣送人回家，他很好奇，在我落單時忽然走近我
(怎麼寫到這才驚覺他當初是跟蹤我嗎？大概是我當時一心一意都聚焦在黑黑愷身上，沒想過白凱，但想想白凱真的長得帥)
他走近我，帶著高昂興致的臉對我說：你怎麼這麼特別？你都會送大家回家再回家。
我點點頭：嗯，我喜歡送大家回家啊。
他笑笑對我說：那你也可以送我回家嗎？
我說好。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總覺得那天我繞了好大一圈，平常我跟他沒有交集，完全不是玩在一塊兒的，想趁機跟他聊ㄧ些關於愷的事情，但又怕聊了，會被發現一點什麼。
所以大多是他講，我聽。
五六年級時，我總喜歡中午休息時間，學校會放一些流行歌曲，當時大家看的漫畫是灌籃高手、美少女戰士等，我總覺得愷就像櫻木花道那樣，好笑熱血傻氣，常常喜歡看他，聽他說話就會忍不住笑。
他會在中午大聊特聊自己喜歡的東西，聽到喜歡的歌，邊吃飯還會忍不住模仿歌手的經典POSE。
默默地喜歡他，只是那種喜歡看著班上有個人這樣引人注意、這麼好笑、這麼逗趣新奇，每天上學就覺得很開心的喜歡。
印象中有一次書法課，我雖然也不是寫得多認真，但也還算認真。
他忽然湊到我面前說
「你還滿會寫書法的，可以幫我寫嗎？但不要寫得太好看會被抓到。」
我愣愣地看著他，心裡想既然都要草草的寫幹嘛要我寫？
但他就是一臉誠懇模樣湊著我笑。
我就開始寫了，為了模仿他那潦草的字跡，於是我寫得有夠隨便。
最慘的是，在我這麼隨便的時候，老師恰好走來看到我這樣揮筆這樣亂無章法，就把我念了一頓。
我百口莫辯。
老師唸我時，我們倆卻在那邊互相看著對方，眼神交流。他滿臉歉意，我僅僅只是默不吭聲，直到老師離開，他趕緊湊了過來道歉。
現在想起來，和愷在學校的交集已經不太深刻了，或許都被後來的事情洗盡了。自從國中去讀了女校後，我與原本那一群同學離得遠了。
我很喜歡愷，畢竟將他視為上學的精神支柱般度過了好久的時光，那時常常回家都會跟母親分享愷的好笑事蹟，回家也模仿他模仿歌手，說他說過的笑話。
他也熱愛模仿好笑的廣告台詞。
無竹令人俗、無肉令人瘦！
(此時他會順便夾起午餐的一塊肉來搭配台詞)
肉！
西湖東坡肉！
(將肉放入口中咬)
好吃好吃~
我總會將他那些記在心裡。
上了國中後，是因為他，才驚覺原來記憶流逝的速度如此之快，我時常會在腦海想反覆回想那些有趣的回憶，卻漸漸發現所能記得的竟是那樣的少。
那樣美好的回憶啊！我多麼想要保留下來。
我亡羊補牢的開始寫下他的事情。
我想記得有關他的所有事情。
我很喜歡愷，以致後來女校時出現了另一個女生跟他個性好像，我也好喜歡。或許那時的我，喜歡的人都有類似的特質吧！
幽默風趣，不拘小節，率直真實，班上的活躍分子。
女校的同學，常常也都有好多好好笑的事。
我開始記錄下來，想存下所有美好的記憶，於是開始寫日記。
國中三年，我在女校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直到高一才忽然緩解了一些。
高中，我讀的是語文班，同時也是樂隊班，除了負責升旗典禮的奏樂，平日也須練習，每當期末則固定有成果發表。
樂隊班原本不是強制每個人都要加入，我因著小時候遇見的樂器老師都不甚好的關係，本來相當排斥，所以沒參加，每次全班練習時間，就我跟另一個同學在教室內自習。
後來，好像是某幾個曲目實在尚缺兩個打擊樂手，老師領著大夥到教室找我跟另個同學勸說，拜託我們加入。
之前曾在別的文章提及過，我學習過程中實在是一路被排擠，也一路遇到不好的老師。
老師來拜託我這種事情實屬難得，在我認真推卻告訴老師說我很沒天分根本音癡誇張拒絕，他竟然還是誠懇的說：只要你來，我保證教得會。
人家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扭捏了兩下，因為覺得自習時光要變成精實時光也糾結呀。
但看著另外一個同學不怎麼抗拒，唯一的同伴都答應了，就有種共犯原本要串供，但另一個根本一下就招供，我也就只好跟著束手就擒了。
看似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高中生活，忽然迎來了一陣驚喜。
有天坐公車時，總愛看窗外的我，突然看見在我家那站之前經過的便利商店櫥窗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便利商店的店員，長得…….好像愷啊！
我不住頻頻回頭張望想確認，後來連著幾日我都會特地朝便利商店看去，如此觀察了一會兒，竟抓到了一個規律，大概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在店內。
我和國小時唯一知道我喜歡愷的朋友聊了這件事情，她簡直比我還激動，要我快點去跟他相遇。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開始提早一站下車，然後到便利商店假裝買東西，想先測試一下愷記不記得我。
而他直接認出我來，並且大方地打招呼。很高興可以在打工的地方遇到熟人似的，我跟他敘舊聊天，問他跟白凱還有沒有聯繫，問他們的學校等。
一周過去找他簡短聊天兩次，後來我朋友鼓舞我約他跟白凱一起去玩，或許是反正可以將一切都推給那個朋友身上，就沒這麼害羞。
那天我一去就說： XXX約你跟白凱一起去逛動物園玩
他一樣顯得挺開心的，說他再問一下。
就這樣如此順的，動物園約成了。
照理說像這樣儼然是第一次約會@@
我的印象仍然不是很深，只記得那天忽然大雨，我們四個人相當狼狽的穿著雨衣在動物園內逛大街，很暢快地對著動物大喊大叫。好像從來沒這麼淋漓盡致的活過。
然後一起在北車站那邊吃了米粉湯。
回程因為都住在同一站，一塊兒搭了很久的公車。
公車上我很開心的跟他們分享說，我學了一點手語，那兩凱很高興的要我比給他們看。
我於是對著他們比
「你是豬」
邊比邊唸了出來，他們一人哈哈大笑，一人作勢打我。
這段回憶想起來快樂的純粹。
更後來，我自己仍然常常到便利商店找愷聊天，正逢我樂隊有個成果發表，便問他來不來看？
他仍然說 好。
那次，我以為他會隻身一人，沒想到身邊仍然帶著白凱。
表演完以後，他們兩人熱絡的問我拿的是什麼樂器，很好奇。因為我歸打擊，卻是要依據不同曲子，選用鐵琴、三角鐵或牛羚。
看著他們兩個哥倆好，互相鬥嘴打鬧，我常常也總有種莫名說不出的快樂。
後來，愷有天告訴我，他要換另外一家便利商店了，所以我們開始互留電話，之後也能透過電話聊天，不用擔心彼此找不到對方。
我說好。
這一段彼此聯繫的過程，卻始終沒有任何進展，我跟高中的好友提及到愷，她們也樂著看戲，敲邊鼓，出餿主意。
跟我說，不然你跟他說你要介紹女生給他認識，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如果他喜歡妳，應該會不高興吧！
而我就真的這樣聽信讒言XD 一樣約了愷說去吃好吃的，要介紹女生給他認識。
他也一樣說好。
(想想他好像沒怎麼拒絕過我。)
那天我們三個女生，他隻身一人(該隻身的時候不隻身)，就這樣開心的吃著午餐聊天，只是，不知道他是害羞還是不開心？
整場像繃著一張臉，失去了平常的幽默風趣。
我總覺得他在裝帥。
回去後，電話閒聊時，我問他有沒有喜歡我同學哪個，他沒說話。
忽然我覺得這一切真的是個餿主意，好像破壞了一些什麼似的，我再也沒介紹女生給他，慢慢的也才又恢復以往的聊天氣氛。
那樣漫長的時光，我們密集電話閒聊，睡前晚安。
也就是那樣忽然，在我生日那天，他突然出現在我家樓下，按門鈴說要找我。
我媽喜孜孜地跑來跟我說，說有男同學來找你耶！
我媽眼裡整個冒愛心，比我興奮幾萬倍，我因為在家邋遢的模樣不想被看見，我跟我媽說我不要下去啦！妳幫我
我媽這又喜孜孜地離開了。
那樣大嗓門我都聽見了：她害羞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過一會兒，我媽手裡捧著一袋東西，又喜孜孜地到我房間自顧自地說：
欸，長得滿帥的耶，看起來又老實，這個我尬意，自顧自地評鑑了一番。
我從袋子拿出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當時新聞報導要排~~~~~~~~~~~~~~~~~~~隊 超久的麥當勞 HelloKitty對偶跟手錶，還有一張CD。
嗯，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收到男生送我的禮物，雖然我其實不喜歡HelloKitty，但我知道那心意多珍貴。而我不知道是太高興了，還是怎麼樣，當下我的感受像被封住似的，竟然有種解離感。恍恍然地，不知所措。
我打電話給他說謝謝，要他下次不用這樣辛苦，也跟他說我很驚喜。
那樣漫長的時光裡，我們這樣密集的聊天，直到某一個月對話開始曖昧不明，他打來沒有什麼話題卻說想聽我聲音，而我那時好像也沒什麼話題，我有點僵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心意已經昭然若揭，而我卻不知所措。
我開始懷疑自己，我真的喜歡他嗎？
會不會我只是喜歡國小時那個他，我一直在追求的都是那時的他而已。
喜歡這麼久的他，喜歡自己了，我不是應該要高興嗎？
我怎麼沒有想像中期待中的那樣高興？
後來他在電話告白，一切早有預感，所以聽到時沒有太多驚喜
我心裡說服自己理應答應。畢竟這都是我喜歡這麼久的人了不是？一切如此進展得理所當然，我於是答應。
他在電話那頭歡喜鼓舞，甚至告訴我背景放著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以後這首歌就是我們的歌。他聽著歌就會想到我們。
(啊！寫著覺得自己真不懂事，寫著覺得好辜負他)
我聽著那頭的他如此快樂，我卻失去了感受能力般，什麼也沒感覺。期盼的戀情、期盼的戀人，實際成真了，我怎麼一點感受也沒有？我無法釐清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著他開始開心地籌畫著假日想帶我去哪邊繞繞逛逛約會。
我聽著卻覺得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般。
我害怕了起來。
我想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想，大概是從沒有談過戀愛的我，面臨了一種類似於婚前恐懼症的狀態，我把戀愛想的太過盛大，將會帶來巨大的改變，以致真的到來，我出現了一種慌亂想逃的情緒。
大概才兩天，我跟他說我沒有準備好，能不能還是先當朋友。
他顯得很失望，問我假日還出去逛逛嗎？
我說先不要好了，我心裡很亂。
之後，我開始放淡，開始變得疏離，我搞不清楚我自己，我對他懷抱著愧疚。
隔了很久，我以為他不會再將我放在心上了。畢竟那時的我們，處在青少年時期，每天都有煩不完的事，朋友、課業、家人，跟自己。
一年後的我生日。
一早他就騎著車出現在我家門口等候著。
那天，因為我爸說好要騎車送我去上學，而他默默地，不知道為什麼就跟著我們。現在想起來，或許他有話想跟我說吧！
只是因為看到我爸在，找不到適當的時機。
但一切像命運安排似的，半路上我爸的摩托車拋錨，怎麼也發不動。
他在後頭看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走了過來跟我爸說
「還是我送她上學？」
我爸看他無害的樣子，點了點頭。
我一直對他懷抱著歉疚感，搭上了車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明知道他是因為我生日才來的，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到了門口，我將安全帽拿下來看著他，說了謝謝。
他也凝望著我，略略苦澀地朝著我笑了：生日快樂。
我也對他笑了笑，再次的說謝謝。
那幾天，我陷入了糾結，總覺得不能再這樣耽誤他，不能讓他再這樣等著我了。我打了電話過去，跟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要他不要再等我了。
他說好。
他仍然是沒有拒絕過我。
然後問我，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我說，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
他問還能打電話給我嗎？
我說可以。
他說好。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這麼適應良好的。
他真的如很久以前密集電話聊天那樣，像個親密的朋友般跟我聊天說笑。沒多久，他跟我說他交了一個女朋友，打工認識的，開始跟我說他們交往的點點滴滴。
我真心誠意地替他感到開心。
只是，又過了好多時日，有天他突然跟我說
妳知道嗎？
妳是我認識的所有人當中，最美麗的女生。
妳答應跟我在一起那時，我真的很高興。
當你突然看我的時候
當話語開始多余的時候
當心慢慢靠近的時候 這時天剛好黑了
當我快忍不住的時候
當別人開始多余的時候
當愛悄悄來臨的時候 這時天剛好黑了
無需言語 無盡浪漫 無限可能的夜晚
讓蠟燭代替所有燈
讓音樂代替話語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
如果要我開口 只能說一句話
讓我成為你的有可能
讓yes代替所有no
讓勇敢代替所有酒
剛下眉頭卻上心頭
如果要我選擇 只能愛一個人
讓我成為你的有可能
當你突然看我的時候
當話語開始多余的時候
當心慢慢靠近的時候 這時天剛好黑了
當我快忍不住的時候
當別人開始多余的時候
當愛悄悄來臨的時候 這時天剛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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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蠟燭代替所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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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無聲勝有聲
如果要我開口 只能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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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眉頭卻上心頭
如果要我選擇 只能愛一個人
讓我成為你的有可能
如果要我開口 只能說一句話
讓我成為你的有可能
那天，掛掉電話後，我哭了很久。
即使是現在寫這一段，我都覺得很難受。
他是個極好極溫柔的男孩
我也確知，如果我們當初在一起，他會有多珍惜我。被愛是幸福的，但或許我終得走過這一遭，我才能真正的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喜歡什麼樣的人，適合怎麼樣的人。
那時候，他的戀情穩定，而我也真正開始了自己的初戀。真正開始談戀愛之後，回過頭想起那一天，告白的那一天，想起我們的錯過，想起我如此不成熟的面對一個真摯的人，一切不過來自我對愛情錯誤的認知，就覺得自己很荒謬。
對不起
雖然一切都太晚
但當時的我，確確實實地喜歡過你。
曾經被你喜歡過 是這麼地令人深感幸福
謝謝你
希望你一切都好 都幸福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