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酒店
浦东机场,深夜过了十二点。飞机内的语音播报有序地叫出每一位乘客的名字。大家认真地倾听,看谁有幸先下。从登机梯下来之后,左右两边是我们的已经被消毒的行李,理得井然有序。它们自然形成一条通向转运大巴的道路。
大巴的目的不是去航站楼,是直接出机场。在我的记忆中,享受这种下飞机就有车等着走的待遇,是间谍剧里的特务、访问他国的政治人物、或者好不容易被球队签下的球星。由于自己的生活近期似乎不会涉及到以上三种情景,我确实没想过会轮到我。穿越空无一车的浦东高架的时候,我一时忘记后面七天要隔离的事情,而允许自己感到一些兴奋。
我坐右边靠窗的前排,望着眼前的市景,仿佛在脑海多积累一些真实的画面,用来抵消接下来一周的酒店生活的单调。我拿手机并打开高德地图,对照我们的实际位置,感受流动中的快感。在大巴车上,我的对面是一块广告牌,宣传一款便于刚入境人员、提供快速办理的手机卡。
靠边停车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其他人的存在。前面有辆警车,而我们在路边已经原地不动地呆了半个小时。有人开始不耐烦了,站起来走到司机师傅的位置,问他要个说法。司机也不知道怎么说。凌晨两点了,人人精疲力尽,对一切安排浑然不知,在车上坐立不安。
透过车窗,我们看到一排准备做核酸的队伍。捅完了他们,就得是我们了。终于有人叫我们下车。坐我旁边的小男孩睡觉了。他的母亲坐在了大巴的中间排,现在已经下车了,想回也回不去,麻烦还没下车的我们把她儿子叫醒。由于离他近,我被安排叫醒他的任务。
我试试拍小男孩几下,没有反应。“我们到了”,我小声地跟他说,又拍他两下。“要下车啦。” 我脑子里的下一句是“要下去做核酸啦”,但我及时地停止自己的舌头。我实在不想成为通知要做核酸的那个人。
一个男生站在大巴的走道,近距离地观察我在叫醒小男孩方面的失败。“我来吧“,他自信地说,并且向我们走一步。
“嘿,小朋友!”,他用比我稍微更大点的声音跟小男孩说。“小朋友!”。小朋友依旧沉浸于梦中。男生满脸迷惑不解,无可奈何。
从后面一排,一位大爷站起来向前靠,大声喊着一句:“好了,下车了!下车了!走了!”
这下,小男孩真的醒了。车下的母亲向上望着,等着结果。我对她点点头,表示小朋友已经醒了。
想走到核酸的采样台,要先上三个台阶,犹如为某个神圣的仪式作出精神上的准备。我鼻子喉咙被采样台的大姐用力地捅了两下,我接着骂了老天两句。灵魂已净化,我便有资格进门办理入住事务。在透明的玻璃大门上,刻着“格林豪泰酒店 GreenTree Inn”白色的字体。我瞬间想着,真的是有人敢玩谐音了,特意地把“格林酒店”设为隔离酒店吗?这到底算是觉悟高还是无耻的亵渎?
“你坐下吧”,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指着他对面的椅子跟我说。场面热闹,一桌多人忙着填表要房卡,赶紧拿着行李去坐电梯。
“一个人住吗?”,工作人员一下把我问住了,莫名让我觉得有些孤独。
“嗯”,我跟他说。“一个人。”
我拿着818房间的房卡去坐电梯,正式开始在格林酒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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