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洪水｜SRV 用藍調吉他訴說跌宕的生命故事

前些日子驚訝地發現 Stevie Ray Vaughan（SRV）傳記竟然要在台推出，便在上市第一天趕赴書店購買。出版社乃代理國家地理雜誌、DK 等叢書的大石文化，音樂類型他們之前出過《變調搖滾名人堂》，以及 Miles Davis、Eric Clapton、Kurt Cobain 的傳記，這幾本我都有收，SRV 自不例外。倒是相較於這三位，SRV 的知名度應是較低，通常只有搖滾樂迷聽說過，也只有藍調迷才真正喜愛他。所以對於大石願意在台灣書市引進他的傳記，我是很欽佩的。

我曾有兩文提及 SRV，分別是〈藍調月 Day 7〉和〈入眠記〉。身為藍調忠實鐵粉的我崇拜 SRV 至無以復加，但對於他的生平卻不甚熟悉，這本傳記《德州洪水》正好補足了一切。包含與哥哥 Jimmie Vaughan 一齊自幼痴迷吉他和藍調的啟蒙歲月、與第一任妻子 Lenny 的相識相交過程（著名演奏曲〈Lenny〉之由來），以及走向和哥哥所堅持的傳統藍調風格相歧異的結合搖滾和英倫藍調風格的更加寬廣路線，都在在讓我讀得津津有味。

正因 SRV 願意多方嘗試，所以他的偶像與學習方向除了藍調三王（B.B. King、Albert King、Freddie King）和 Muddy Waters 這些美國藍調師爺們之外，也汲取了 Jimi Hendrix、Eric Clapton 等英式迷幻藍調搖滾元素，可謂藍調這門學問在 SRV 手下玩來處處皆有大師影，時時可聞活水馨。他可以把一首舊曲活靈活現地忠實復刻，也能夠用變換不絕的即興樂句連續演奏而不顯乏味。譬如書中有一段講他宛如靈魂出竅般讓 Jimi Hendrix 附上身，傳神地令我不禁擲書叫好！

SRV 在他的第二張專輯《Couldn't Stand The Weather》和故後才出的《The Sky Is Crying》專輯中分別有收錄翻唱 Jimi Hendrix 的兩大超經典名曲〈Voodoo Child（Slight Return）〉與〈Little Wing〉，精彩程度無需贅言。在此我想貼一首他與偶像 Albert King 於 1983 年底為電視節目所錄下的一段現場表演，當他們在表演〈Blues At Sunrise〉這首歌的時候，Albert King 說他曾在在舊金山的 Fillmore West 跟 Jimi Hendrix 和 Janis Joplin 一起演出過，這真是大出我意外！要知道 Jimi 和 Janis 分別是在 1970 年九月和十月相繼過世，Albert King 若和他們同台過何若神話一般的夢幻！

於是我去查，原來 Albert 的確和 Jimi 在 1969 年二月的舊金山同台過，但場館可能不是 Fillmore West 而是 Winterland，而在舊金山闖出名號的 Janis 當時如果有出現也不意外。是說這些老藝人很愛加油添醋話虎蘭也是日常啦，至少我信了。重點是，SRV 邊聽他閒扯邊伴奏，那些源於他手法的旋律把前輩逗得笑呵呵，十幾分鐘錯落有致的藍調對話營火似地燜燃跌宕不斷。當時 SRV 29 歲，年紀不及 60 歲的 Albert King 一半，名聲鵲起也不過才半年（他的第一張專輯《Texas Flood》發於該年六月），我想 Albert 應該十分驕傲看到藍調後繼有人、傳承有望。

SRV 傳記最叫人揪心的部分就是隨著名聲而來的誘惑，簡單來說就是抵擋不住毒酒所造致的墮落，幾乎要毀掉他的天賦乃至性命。故事雖老套，但誠所謂不禁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SRV 沒有重蹈偶像 Jimi Hendrix 覆轍，他擊退了誘惑，成功戒癮後亦引發身旁友人們一波向上潮，深陷癮頭者無一不把 SRV 當榜樣學習，尤以 Double Trouble 的團友貝斯手 Tommy Shannon 受惠最巨：是 SRV 把他從毒癮人生中拉救出來成為團伙，卻又雙雙一起陷落，後被 SRV 堅強意志力感動而再次戒毒。

從音樂裡也可明顯感受到 SRV 的狀態起落。他第三張專輯《Soul To Soul》是咸認評價最低的作品，那時他正深陷毒癮暗日中。戒癮四年後 1989 年的《In Step》他的表現萬分精彩，根本就是滿血回歸，好評不輸首張專輯。哥哥 Jimmie 見弟弟走過低谷也歡欣不已，兩人終釀成合作機會，攜手端出結合傳統與現代藍調樂風的《Family Style》專輯，整張神采奕奕神心氣爽。

不過這張專輯是 SRV 身後才推出，因為不敵命運捉弄，SRV 再次被死神盯上，今番運氣不再，在和另一偶像 Eric Claption 聯袂演出後搭直升機離場——非原本規劃——時遭遇大霧而墜機離世，距離《In Step》發行只得 14 個月。非常非常不能理解上蒼明明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卻又馬上殘酷將之收回。一代藍調復興希望就這麼霎時殞落，如流星無常，如夢幻泡影，讀著讀著也濕潤了我的眼角。

SRV 過世後不過三年，他的故鄉德州奧斯丁市，在河畔公園即豎立起銅像予以紀念，由此可見他的貢獻與鄉親對他的緬懷。我曾因公出差去過多次奧斯丁，2016 年初次造訪時租車遊覽美麗市區，第一個點就是這座銅像。

其實銅像位在流經奧斯丁市中心的科羅拉多河的河畔公園中，颶風侵襲時河面經常氾濫，當真名符其實的「德州洪水」。譬如我才去後沒幾個月就發生一次，那水瀰銅像基座的景像，與我拍的正常相貌，實如天壤之別！

甚至水汹得緊時還曾漫上他的腰部：

得到洪水如此頻繁厚愛，SRV 在天之靈可能也是哭笑不得吧，誰叫他的成名曲就是〈Texas Flood〉。

西洋音樂聽了三十多年，從流行曲到搖滾樂，各種曲風多少都有涉獵，不敢說自己聽得多精，但如今最深得我心得便是藍調。藍調音樂能在簡單中愈發得見情感，可以柔情可以激昂的電吉他是最能夠表現藍調感覺和情緒的樂器，而 SRV 就是用吉他說藍調故事的頂尖高手，而且他把自己的人生都獻給了藍調。

哥哥 Jimmie 為書獻跋，其中說到：「史提夫演奏的時候，他的吉他會說話，說出他的故事，你仔細聽就能聽見。你可以透過吉他聽到他在說話。我知道我聽得見。」

我也聽得見，清清楚楚。

PS. 根據介紹，本書的兩名作者其中一位 Alan Paul 有寫 The Allman Brothers Band 的傳記，那可是我的摯愛樂團！可以在此許願出版社也推出這本書的中文版嗎？萬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