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福音：向天主祈祷你能受更多的苦

萨德生前出版的倒数第二本小说：《冈日侯爵夫人》(“La Marquise de Gange”，跟浪荡没关系，哥特历史主题), 于1812年在Charenton完成。小说的同名女主人公：品德高尚的冈日侯爵夫人Euphraise, 被堕落的小叔子Theodore陷害, Theodore糊涂的兄长Alphonse认定Euphraise出轨，将她关了禁闭。在确认Theodore不光冤枉而且对自己因爱生恨之后，Euphraise的反应非常有趣：她不光要求Alphonse更加严苛地惩罚自己，而且继续在还没露出狐狸尾巴的Theodore面前为Alphonse辩护。萨德用如下雄辩，“歌颂”Euphraise这位足以让所有没有堕落的灵魂动容的天主教圣女：“亲爱的，你不能想象，自尊和宗教可以在绝境中给一个像我这样敏感的灵魂带来多大的慰藉。以至于他人的冤枉反而成为了我的快乐，正义让我如此骄傲，我甚至都更想成为受害者而非加害者。”

既然天主是绝对者，它就不可能只是“善”，说到底，是什么让天主跟人不一样？天主能享乐人，天主教呼吁信徒效仿天主，但是天主教的圣人不光既不能享乐天主，也不能享乐人，而是把被天主享乐当作唯一的欲望，冈日夫人不是癔症，不是强迫症，她确信自己在做一些神圣的事情——如果天主通过折磨我取乐，那么这是我最大的恩宠，因为我在为天主“作证”。“证明”天主是什么呢？天主的残暴，神秘？不，被殉道证明的从来不是天主，而是圣人的“美德”，圣人以受苦为乐，赢得庸众的赞美，直到没任何人关心她为什么受苦——既然你只能受苦，那就满怀喜乐地受苦。

所以，天主教呼吁信徒效仿的从来不是天主，而是圣人，受苦的圣人，也就是羔羊。从做凡人的羔羊，到成为天主的羔羊，这就是天主教徒的“超越”，被天主宰杀是本质卑贱的人可以享受的最大恩典。复活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只说一句: 如果天堂跟地狱一样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那么它们还有多少本质区别？

整部《冈日侯爵夫人》都是以这样的护教笔触完成的，萨德的赞美是否真诚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萨德发现的真理：除了“不幸”，圣人们还能在哪里找到“美德”？换言之，一个绝对平庸，愚蠢的人，只要选择受苦就变成了“义人”？所以，成圣哪里有这么难啊

再分享一些《冈日侯爵夫人》的片段：

“压迫我的那个人会和我一样受审，我们都不能逃脱全能者的审判，所以全能者替我做了主。”

“关于秋天的一切都是动人的，一切都是生命的投影，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给人类一个教训。”

“你必须毁掉这个傲慢的美人，你这可恶的美德在阻碍你，你必须克服它，这美德不光妨碍了你的爱，更伤害了你的骄傲。”

“很多女人变成荡妇纯粹是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她就是荡妇了。”

“也许，我就像你擅长编织这些谎言那样，擅长拆穿这些谎言，我有这门功夫恰恰证明我是弱者，因为‘自然’只把这份礼物赐给那些可能需要抵抗最强者对他们加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