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極短篇｜夢想孤兒院

睜開雙眼，以第三人稱視角看到一個大溝渠，兩側高高的石磚透漏著堅硬與冷漠。定睛一看，不遠處的石磚內有一個孤兒院，孩子們的笑鬧吸引了我的注意。在這個不知名的節日裡，他們爭先恐後地與院長媽媽握手，據說會有好運。

溝渠是河道還是水溝？我不確定，只知道這個石磚裡所隱藏的不是通往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月台，而是被遺棄的絕望、隱隱躁動的希望和稚嫩的孩子們。原本透明的我從窗戶爬進去之後竟現形為孤兒院的大孩子，老師鼓勵我也跟院長媽媽握手，可是我卻感受到內心的懷疑和不安。

自助餐廳裡，我在孩子們的隊伍裡等待取餐，才赫然發現，這裡的孩子們各有特色，他們是那麼的美好！

目測十歲的女孩說：「名模，是有名的模特，跟模特不一樣！」

目測五歲的男孩回應：「知道啦！就像名醫跟醫生不一樣！我只想要當醫生救人！」

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女孩長得高挑、眉清目秀、皮膚清透白皙，臉上卻有著看起來揮之不去的自卑陰霾；男孩戴著眼鏡，腋下夾著一本「人體小百科」，說話時顯得單純又稚氣。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年幼的三歲小女孩因為不熟悉取餐動線而躊躇不前，我的身體好似有著被喚醒的使命，要保護那個女孩，於是上前去帶領她，即使我的盤子內來不及盛裝大量的食物，但也足夠溫飽，對我來說那樣就夠了。

翌日，一對富裕的夫妻帶走了想當醫生的男孩。原來，是男孩出生時，夫妻的教育程度、經濟能力不足以養育他，男孩才會被養在這所孤兒院。現在夫妻倆經濟許可，甚至即將去波蘭發展事業，才接上男孩共同生活。

「模特女孩」蜷縮在角落，沮喪又寂寞。我試著靠近她，孤單的她也默許了我的親近。「院長媽媽是魔鬼！」想不到她率先開口。

「為什麼呢？」我小聲的問道。

「這裡的小朋友，不一定是因為爸爸媽媽……不能養他們才來的。」女孩靠向我的耳邊，將小手併成弧形湊在她的嘴邊繼續回答：「有些小朋友，其實他們的爸爸媽媽很愛他們，可是他們不知道，所以被騙來。有些爸爸媽媽明明養得起他們，卻被院長媽媽說他們沒有錢、沒有能力，才選擇棄養！」我震驚的說不出話，同時頭疼不已，好像想不起來什麼重要的事。

「凱琳！」院長媽媽從門口向這裡走來，原來模特女孩叫做凱琳。

虛偽的院長一湊近就硬是扶著女孩站起來，說道：「哎呀！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像你這樣年紀比較大的孩子本來就比較不容易找到新爸爸、新媽媽，更何況你又是……適合早點培養才藝的小童星類型……呀～不管如何，這裡都是你的家。跟我過來，有個採訪需要你幫忙。」

資訊量太大，頭痛欲裂的我，腦海浮現了粉碎的記憶，想要拼湊，卻無能為力。

我想起昨天本能地照顧的小女孩，於是走到後面的遊樂區，放眼望去是一片塵土飛揚的簡易遊樂場，設備比公園還老舊不堪。視線終於停留在小女孩身上，她在一個飛機造型的搖搖馬上不帶任何喜悅之情的前後搖晃。一陣鼻酸，使我眼眶泛紅，卻沒有任何頭緒。

我只是在旁邊，忍耐著疼痛思考。幾分鐘後，好像玩膩了的小女孩，沒有情緒和情感的站起來，卻踉蹌的摔落設施。

心痛。

好痛，可是我要去保護她！無暇顧及自己，我只想趕在院長前去假意關心之前，保護那個小孩。瞬間移動一般，等我再次反應過來，我已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她也伸出小手模仿我撫摸背後的動作，告訴我：「作家姊姊，我沒事。」

「對不起……。」我說著，而滂沱的眼淚灑在小女孩的白色衣服上。

「請在合約這裡簽名。」

「騎縫章請蓋完整。」

「你確定嗎？」

「你不行！」「你做不到。」「你不夠好。」

「要離開之前請在這簽名。」

什麼都想起來了，我四處張望，想著為什麼連接起來的回憶會這樣失控的重播，才赫然發現站在遠處嘴裡念念有詞的院長看著小女孩，隨即與我四目相交。一股憤怒油然而生，我收起眼淚，深吸一口氣，抱著女孩站起來，從頭頂的髮絲順勢安撫她幼小的身軀。

「姊姊，我們回家嗎？」她氣若游絲的向我問道。

「對，我會帶你回家，我會保護你。」我堅定的回應。

沒有任何手續，也沒有任何阻攔。院長在我經過門口的時候已經不見蹤影。

返家途中，小女孩問我：「其他小朋友怎麼辦？」

我告訴她：「只要世間還有絕望，院長就不會真的消失。如果你足夠勇敢，她就再也不敢欺負你，到時候，我們再用我們的故事告訴其他小朋友，不怕，自己保護自己。」

夜裡，我才想起院長的名字：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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