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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100日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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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月光下朦朦朧朧的路,你我與其他的旅行者,都已經從這條路上啟程。

旅行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100天,每天新的相遇仍然帶來新的火花,生命的道路似乎越來越寬闊,對此我只有感恩。我想起從清邁前往Gaia Ashram參加樸門課程那天,坐在接機的車上,心裡浮起一種很確定的感覺,知道那是我努力選擇要做的一件事。就像作者搭建好世界的框架,筆下的人物就會有自己的生命;自從那個篤定的開頭之後,驚喜的情節漸次展開,生活自己會編織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在不同的地方,我看到不同的生活型態和社群模式,我仍然不知一個社群理想的樣貌是如何,但每一天,我關於社群的想法都有新的發展。更重要的是,無論到了哪裡,我總能遇見志同道合的人,永續生活的實踐者,社群的經營者,我們有著同一個友善共生、自給自足的夢想,也都在不同程度前往的路上。

我想起前幾天在Pun Pun參加Food Matters課程的同學。與我同屋的泰國女孩子24歲,辭去工作幫忙父母新開的農場,四處參加培訓課程從零開始學習農耕。我們有一晚聊到深夜,她說想做對自己有意義的工作,而不只是拿份薪水,她覺得自己很幸運,有同齡人沒有的機會,可以過另一種生活。另一個越南來的女生,比我大幾歲,在10年前開了自己的有機農場。她說在越南做有機農業仍然很孤單,農夫只有在受薪的情況下才願意做有機耕種。農場至今仍要用正職收入幫補,她身兼兩份工作,課程期間仍每天四點半起床工作,跟農夫開早會。她做得辛苦,但甘之如飴,因為想保存更多本地的品種,也出產健康的食物。

我想起在Gaia Ashram認識的一個年輕的泰國朋友,她大學讀醫畢業後做了醫生,但是並不認同過度治療的現代醫療方式,也不想成為那些只管績效對下屬高壓管制的前輩。她明年會回到自己家的土地上,將那裡改造成為結合樸門的身心療癒中心,我還記得她給我看自己畫的設計圖時的興奮。

我想起在Pun Pun遇到一個在國外定居多年,最近才回到曼谷的朋友。她原本對回國的生活毫無頭緒,但一回到曼谷,就在機緣巧合下認識了許多環保、生態和永續生活的行動者。這讓她充滿了探索的動力,一直忙於在東南亞學習、體驗,行程排到了明年五月。

一路上,我還遇到許許多多這樣的人,從世界各地來,從常規的生活方式中出走,到自然鄉野裡去。他們不是逃避主義者,而是開創者。這些際遇讓我感嘆,泰國的生態村裡,可能聚集了這一代最優秀的年輕人,他們努力從舊有的道路中掙脫出來,可能是反抗沒有意義的工作,可能是看到未來的危機而想付諸行動。他們也許還很年輕,沒有明確的方向,但卻願意投入到長期的生態村生活,在日復一日的勞動中鍛鍊出強健的體魄和永續生活技能、也在與世界各地的志願者朝夕相處中形塑出對世界的看法。可以肯定的是,當他們離開生態村時,會開創出與過去迥異的生活。

在Gaia時,Om跟我們說,她已經不再執著於改變中老年人,而是專注於改變年輕人,因為范式正在轉移,年輕人會改變世界。

這可能是我為什麼喜歡待在intentional community的原因——人需要圍爐,看到微小而共同的努力,例如10年間集眾人之力緩慢改變的鄉村地景,讓我感到紮實的希望。

與大世界相比,這些人仍可能只是少數。但在我的世界裡,他們足以鼓舞人心。無論是藥草學,還是種子保存,還是發酵,所有我感興趣的事物,都不必花大價錢去上工作坊培訓班,或者千里迢迢拜訪某個重要人物。懂得這些知識的人就在我身邊,在每天的生活中實踐著,而且非常願意無私分享。只要我和身邊的人交談,就能隨時進入學習的過程。

在20歲的時候,我讀完藝術史,夢想成為一個策展人,傳播美的事物就是我的天職。我輾轉在畫廊、電影機構、藝術中心和美術館,卻在它們以外的地方看到更加蓬勃的美。後來,我希望成為一個社區藝術行動者,創造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再後來,我成為半個社區組織者,對用藝術這個詞語來包裹這些行動不再感興趣,而想創造的連結,也不限於人和人,還包括人和自然。

旅途中,一個月圓之夜,我和朋友們在月下梵唱,我躺在地上,感受從脊背滲上來的涼意和承托感。在那個極其平和、現在寫來難免有點玄虛的瞬間,有一個念頭從我的潛意識之海裡升起,我意識到自己想要和大自然與萬物活在一起,想要從事自己創造的工作,從工作中醞釀積累下來的能量,將悉數回饋到自己的生活與萬物的連結之中,在這個能量之環裡,沒有隔絕,沒有割裂,沒有孤立。

一條月光下朦朦朧朧的路,你我與其他的旅行者,都已經從這條路上啟程。

(這是我在東南亞旅行滿100日時寫的文章,對社群的描述也許過於樂觀,但也確實反映出當時能量充沛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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