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胞行動|從正視創傷,到療傷重建
如果你願意,歡迎參與暖暖胞行動:
1. 查閱地圖,找到陳列的店家,到現場寫信給Roy,他會親手收到你的回應
2. 加入連署捐,邀請你加入連署分享的行列,用你的連署分享,讓你周遭的親友了解議題。
3. 直接捐款,用金錢支持倖存者寫下的圖文,我們將支付稿費。你的捐款也將支持,製作麥當勞懶人包,分享倖存者知識,並在過程中負擔運費、印刷製作的暖暖Sun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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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Roy的創作理念
兩簇痛苦,以恐懼、自責的名義,對倖存者施以無盡的拉扯。然而,倖存者不會完全崩解;我們,會強韌地活下去。
「你長大後,也會很喜歡的。」
當我寫下「猥褻也是性侵害」(註一)時,我腦中閃過陌生的聲音。
當時是 2023 年,我高二。寫筆記的目的,是因應臺灣 #MeToo 運動延燒,我想弄懂性暴力犯罪防制四法(註二),想瞭解性暴力、性侵害、性騷擾、猥褻的種種定義與實務見解。
那個聲音,是哪來的?這一切,和我有關嗎?
不料,我突然一陣噁心。10年前的記憶,就此湧現:
一、正視創傷:我的身體,不是自己的
小時候,我和外祖父母同住。而隔壁住著外祖母的親戚。我們兩家素來交好,多數親戚對我也很友善,因此我若有空,便會往鄰居家跑。
然而,其中有個表舅,似乎總是對 8 歲的我做奇怪的事:
(一)色情影片
某次,他叫我在客廳和他一起看色情影片。
起初,他常常趁家裡沒人時叫我看。後來,他變本加厲:即使其他親戚在家,他也敢叫我看。只是一聽到走廊傳來的腳步聲,就會熟能生巧地將螢幕切換為正常的畫面。
那幾週,懵懂無知的我,似乎沒有馬上覺得很噁心,只是不懂:
不懂影片的中文字幕寫的「射了」是什麼意思,也不懂為什麼不論是日本動漫或真人實境,總是女性在服務男性;不懂服務的方式為什麼這麼奇怪、過程需要用到馬賽克,也不懂男性為什麼因此看起來很快樂。
更不懂,為什麼表舅一直要我看這種影片。
「不要和任何人說。」他反覆強調這句話。
從小,我就是一個對人百依百順的乖小孩。平常的「要讀書」、「要聽話」、「不要吵」我都聽下去了。因此,即使我不懂他的用意,我當時也聽下去了。
那幾週回到家後,家人出自關心,問我:「你在隔壁過得怎樣?」
而我什麼都沒說。
(二)打手槍
接著,他將侵害的主要地點轉移至他的房間。起初,我們只是躺在床上、一起看正常的卡通,並嘗試閒聊。
某次,他卸下他的褲子、叫我上下套弄他的生殖器。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一臉困惑地問。
「用久了會有牛奶跑出來喔。你喜歡喝牛奶,對吧?」
起初,我會出於本能地抗拒,而他一發現我抗拒,就會結束該次的行動。然而,每隔一週、兩週再見面時,他會再要求我一次,然後我又嘗試拒絕幾次。
幾週過去,我發現,年幼的我似乎喪失了許多能力:
我不知道,該如何覺察自己的意願;我不知道,該如何做出自主的判斷;我不知道,該如何培養表達想法的勇氣;我不知道,我是否要和別人說這件事。
半推半就之下,我開始幫他打手槍。
「為什麼要這麼做?」某次,我再次提問。
「你長大後,也會很喜歡的。」
(三)口交
平常,外祖父母偶有不在家的時候,便會請隔壁親戚輪流來我們家陪伴我。有次,外祖父母要午夜過後才會到家,而又剛好輪到他。
於是,他一過來陪我,便是來我房間的床上陪我。起初,他只是自顧自地玩著筆電的暴力遊戲,並嘗試和我閒聊。
後來────可能是出於自我保護而忘卻吧,我忘記是他主動誘使我,還是我主動提起的──他褪去我的褲子,在棉被中,開始吸吮我的下體。
到那時為止,我體驗了人生最矛盾、怪異的感覺:
一方面,我的下體似乎並不排斥這種行為,反倒傳來一陣陣幽微的快感。我不瞭解為什麼,生殖器周圍的皮膚,似乎特別敏感。
另一方面,我的思緒卻非常混亂,我不僅無法理解現在發生的一切,也不確定現在發生的一切是不是我想要的,更不確定我該如何組織言詞、去表達我的感受、需求或想法。
我只覺得,我的身體不是自己的。
我的身體出賣了自己。
(四)性玩具
從那時開始,在那數不清的好幾週,我就是他的性玩具。
我已經習慣滿足他的性慾了。
有時,我一進到他的房間、躺在床上,就會自己脫下我的褲子。他會一臉戲謔地問說「這麼主動?」接著對我做,他已習慣做數十遍的事。
有時,他要求我替他口交。因為「我幫過你,所以你也要幫我。」如前所述,可能是出於自我保護,我忘記我是否有這麼做,或做任何更進一步的事。
那幾個月,學校剛好上到「身體界線」、「身體紅綠燈」的課程,我的綜合老師也常在班上讀幾段關於暴露狂的繪本故事。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覺得,我好像應該把這些事和誰說。
可能是我的班導、好朋友、綜合老師、輔導老師、爸媽、外祖父母或警察。
然而,每當我這麼想,那句話宛如詛咒般,在腦海中迴盪:
「不要和任何人說。」
於是,在那幾週,我還是什麼都沒說。
二、療傷重建:為自己勇敢,好幾次
療傷很痛苦。因為,每次療傷前,都要先對創傷反芻一次。
然而,為了讓自己好起來,也為了相信自己確實能好起來,我鼓起勇氣,好幾次地鼓起勇氣,去嘗試了許多療傷的管道。
我想和你分享:
(一)閱讀
我發現,我原本對加害人充滿仇恨,翻了《完全復仇手冊》。
然而我發現,這些道德不正確的獵奇手段,並不會讓我快樂;我需要的,或許不是復仇,而是增加對性侵害案件、倖存者與性侵犯的瞭解。
我讀了陳昭如自由撰稿人的《判決的艱難》,看見兒童性侵害案件的被害人如何難以舉證、加害人如何易被誤判,進而形成司法上的兩難。
我也從同為男性倖存者的陳潔晧的《不再沉默》,瞭解其他倖存者從回憶到正視創傷經驗的過程,以及,找到一個願陪伴自己面對創傷的見證者、調適情緒的知情者,是件多麼重要、可貴的事。
我還讀了陳若璋學者的《性罪犯心理學》。我嘗試去瞭解性侵害事件如何形成,一個強暴犯、戀童症或各種性侵犯有哪些特質,以及我們能透過哪些方式去評估、矯正、治療加害人的心理與行為。這,讓我放下很多。
(二)寫作
一方面,對於一個倖存者而言,「公開自己的創傷經驗」是很有挑戰性的。
但我還是做了:我於個人部落格 Medium、社群媒體FB或IG等平台,發布好幾篇主題與性暴力有關的文章。
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相信,當我能在人前對某段經驗侃侃而談時,往往代表它越來越像一件能和大家自然分享的事。而一段創傷經驗,若越來越像一件能和大家自然分享的事,它也應該快好了。
另一方面,我也透過書寫,將社會學、心理學的理論用來分析、詮釋有關性創傷、性暴力的主題。
乍看之下,學術理論或許艱澀難懂、令人卻步。不過,當我積極地將理論連結個人經驗、實踐於生活,有時便會感到「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的快意,一種豁然開朗、茅塞頓開、身心舒暢的正面感受。
(三)活動
一路走來,我最感謝的是「暖暖 Sunshine 協會」提供的種種資源。
暖暖這是一個讓我療癒傷痛、追尋復元的地方。在倖存者社群中,即使我較少發言,但也在觀察他人相濡以沫、陪伴彼此的過程中,感受到存在的慰藉。
2024年11月初,我參與暖暖辦理的活動「復元長路:你受過傷嗎?讓暖暖陪你走一段」。過程中,我感受到了希望:
我,還是能找到可信任的他人,去分享感受、調適狀態;還是能相信自己,能活的有自信,而開始、經營或珍惜一段親情、友情或愛情的關係。
11月底,在暖暖的宣傳下,我體驗了「演摩莎劇團」的《OVERHEAR 在那之後繼續生活在日常》互動式戲劇。過程中,我哭得很用力,因為我發現:
我不是孤單的。在生存與死亡、創傷與復元之間,我們都曾有那種掙扎,也能找到一點存活的動力、意義與勇氣。
三、小結
8 歲以來,至少過去 10 年了。即使我想轉換心態走下去,但我又能做什麼?如今,我,或其他倖存者,真的已/能從創傷中走出來了嗎?
無論如何,我祝福每位倖存者,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復原方式。
一切,或許不一定能好起來,但我們還能活得很自在。
作者介紹
我是Roy,今年18歲。17歲開始直面性暴力經驗、成為倖存者,並透過閱讀、寫作、訴說經驗、聽音樂、練管樂等方式療傷與調適。
在讀社會學/系、服務無家者/偏鄉學童的過程,看盡人性的黑暗與光輝,進而找到存活的勇氣,與願景、使命、利他的可貴及重要性。
展望未來,我希望我能透過社會科學的思維、資料科學的技術,而在教育不平等、貧窮、性暴力等領域,致力落實機會平等與積極平權。
註解
註一:以下簡單定義性侵害犯罪、妨害性自主罪與猥褻犯罪:根據《性侵害犯罪防治法》第 2 條,「性侵害犯罪」是觸犯所列舉的《刑法》相關條目的罪。其中「妨害性自主罪」可被定義為「性交犯罪」與「猥褻犯罪」兩種。而「猥褻犯罪」在法律上並無明確定義,僅有實務見解(由司法院大法官、各級法院法官做出的意見或闡釋)。
例如:根據最高法院 108 年度台上字第 1800 號判決,「強制猥褻罪,係以被害人作為行為人自己洩慾的工具,藉以滿足行為人自己的性慾,屬標準的性侵害犯罪方式之一種」;根據最高法院103年度台上字第4527號刑事裁判,猥褻是「姦淫以外,基於滿足性慾之主觀犯意,以違反被害人意願、乘被害人不能或不知抗拒之方法所為,揆其外觀,依一般社會通念,咸認足以誘起、滿足、發洩人之性慾,而使被害人感到嫌惡或恐懼之一切行為」。
註二:性暴力犯罪防制四法包含《中華民國刑法》、《犯罪被害人權益保障法》、《性侵害犯罪防治法》與《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
▶︎暖暖胞行動是什麼?
在全台合作店家放置倖存者故事,你我可以自在閱讀,給予倖存者回應。並由店家寄回,由暖暖Sunshine寄回給每一張圖卡的繪圖倖存者。
▶︎ 為什麼要讓這些故事被看見?
澳洲皇家調查委員會的兒童性侵案件調查資料顯示,倖存者平均要花23.9年,才敢第一次揭露童年被性侵的經歷。
「說出來」的歷程漫長而艱辛,世界這麼大,卻好像沒有容身之處。甚至可能在說出來的過程中受傷。但創傷被肯認、被看見,是復元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從創傷到復原》這本書中,作者赫曼呼籲:「一旦大眾承認某人確實受到傷害,社群就必須採取行動,追究造成傷害的責任歸屬,並彌補傷害。社會的肯認與彌補是必要的,如此才能重建倖存者對秩序與正義的信心。」(彭仁郁,關鍵評論網書摘)
這次,我們發起暖暖胞行動,希望讓倖存者夥伴,用一種安全的方式與社會連結、創傷受到肯認與回應。
▶︎ 聽聽先前獲得回饋的倖存者怎麼說
「因為自己有過被性暴力經驗,其實很擔心加入暖暖工作後,會有替代性創傷,以及擔心週遭人對他的看法,應徵前猶豫再三。剛好在應徵截止前幾天收到,先前暖暖在公開活動中,大眾寫給我的人物故事明信片,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對受害人的檢討、不同理的追問,更多的是溫暖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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