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牧希
抵達輕井沢之前,遺失一只耳環星砂
【抵達輕井沢之前,掉了一只耳環星砂】 夏日的燥熱,漸漸融化旅人的耐心。我猛力一拉背帶,耳垂感到輕微的扯動,才發現耳環掉了。淺褐色的瓷磚地板像撩亂的沙灘,一塊接著一塊,也許掉到縫隙裡了呢?我蹲在柱子旁,屏息尋找發亮的微光。沒有。只有人來人往與唧唧軋過的行李箱。
東京車站迷路記
【東京車站迷路記——Down很多stairs】 從河口湖回到新宿,城市已經霓虹燦爛。才出站繞一圈,回神已經九點了。新宿要怎麼回到成田?最後一班成田特快七點半已經開走了,再要就等十點半。空曠的月臺毫無人跡,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車。我折返新宿搭中央線,希望沿著早上的路線回去,查了app卻老是叫我搭私鐵。
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 時序已經入冬,仍值多事之秋。昨天傍晚在捷運上收到mail, 信件標題是 「所内超期信息」,心裡一凜,頭皮發麻著點開信件: 「違反交通管理事件超過處理期限,請於11/12之前盡快處理。線上處理步驟 1. 點擊進入頁面開始操作。
在與不在之間
【在與不在之間】 「吾之患在鼠,不在無雞。」 《郁離子》 立冬前夕,凌晨三點總有一陣呲牙裂嘴的騷動撕裂夜,乍聽以為是塑膠袋的聲響,恍惚要起身,卻動彈不得。深喘之後,點燈。斗室空無一物,牆面凜冽著漆黑,靜物仍靜,躁動的心悸撲通撲通是夜的脈搏。
立冬與之後
【立冬與之後】 重新適應一種排序,歸類愛與傷心,更多無以名狀的時刻,模糊為秋日暮色微軟的晚霞。恍惚之際就立冬了,日子是慢板的樂章,沒有人耐心等到最後。離席的思念, 在遙遠的東北開始落雪, 輕輕覆上想像的山峰。戴了那麼久的面具, 都是世界的喜怒哀樂, 與自己漸行漸遠而芳草仍生。
亂碼飛過秋千去
【亂碼飛過秋千去】 思緒在鍵盤之下,行走如虺,成為不能辨認的心意。被數位化的文字,如疾風焚草,剩下鼻息之間的灰燼。誰知道誰的文字是從心繭抽絲,誰的篇幅又是大數據的另一種照樣造句?關機,刪app,重新登入,換裝置。所有方法都試過了,剩下放棄。
呼吸課
【呼吸課】 週日早上,瑜伽教室零落鋪著墊子,每一席都如陸上行舟,一葦一葦前往各自的曠野。右側的咳嗽聲伴隨著呼吸的重拍,截斷思緒的流,腦海湧現浮動的亂碼,妖魅惑眾。「 骨盆下壓,膝蓋不要垂直,腳背貼地。」老師柔聲口令,一頓點一陣刀鋒起落,拆解身體每一個環節。
海平面以下,肩胛以上
【海平面以下,肩胛以上】 去了一趟長長的旅行之後,頭髮從此沒能過肩。「修一下。」我說。「耳下嗎?」橘色頭髮的美麗姐姐俐落拿起剪刀,刮落一撮一撮煩惱,枯葉般滑落襯衣。三十分鐘之後,側影在鏡面浮現。這麼短嗎?問號還沒有浮出脣岸,腳步已經往樓梯走,亟欲結束這一回合。
November
【November】 十一月了,舉步維艱的秋,被風雨攔在海峽之外,只在暮色漸黯之際乘虛而入。在額間悄悄烙下一記楓紅,如夢之歌。仍然時常被突如其來的風,吹亂思緒。人云亦云的嘈雜充斥右腦,不由分說翻滾一些是非的浪。浪是日常的絆跌,悠悠淘盡水調歌頭。
如何又如何
【如何又如何】 雨勢覆蓋城市,風呢使勁撬開窗縫。米色的窗簾一時不支,翻了一個白眼, 剝落牆角昏昧的天光。文字從夜的甬道匍匐而來, 一吋一吋包裹幽暗的斗室, 焰焰燃點除魅的咒語。火光自你眼角蔓燒,小林的文青成長日記, 從一陣夏蟬開始,蓊鬱整個舞蹈森林。
河口湖,移動城堡與蘇菲
【河口湖,移動城堡與蘇菲】 從河口湖回新宿的富士洄游列車,因為席次有限,一個月前就要訂位。這天回程,旁邊坐了一個年輕女孩,央求著我跟她男朋友換位置。怎麼可能換?她跟男友都是走道。我的窗景是難求的一席,夕暮的河口湖,該多麼令人依依不捨?車行一個小時之後,趁著旁邊的女孩子去找她男朋…
還在下雨嗎
還在下雨嗎?「還在下雨嗎?」如此的問句,淅瀝每張耳膜。南方人不習慣的潮濕,是無傘可撐的滂沱。這是週一蒼白的開場。城市的秋雨,綿綿靡靡一吋涼過一吋漫過我們的眉睫。南方乾爽的市區,從來只有風與晴光的身影。清晨濕淋的空氣斑駁占據柏油路,深一段淺一段的擱淺,看不見的轆轆車聲呼嘯而過,讓人裹足不前。
孤獨患者
入秋之後,島嶼咳了幾聲,震動脊梁肺腑,列車就誤點了。天邊一抹彩雲,靜靜燃著餘焰,灼燒你傲然的眉骨。我們多久沒說話了呢?日子是脫韁野馬,分秒難以羈縻的異想,各自奔向各自的天涯。海角若旋起一陣風,能否吹向你孤獨的耳膜?世界兀自在中耳積水處膨脹,濕潮的那一陣雨,仍擰不乾鼻尖的烏雲。
後來,沒有後來
【後來,沒有後來】 時針走到六,日夜的中途, 無以為繼的光都傾倒為模糊的白。飯粒子一般黏著眼皮,世界持續拉上花簾, 即將告終的劇幕誰也不在乎後來。更多時候,我們希望沒有後來。不如讓世界停格在青春張揚的那一刻。日子深掘之後, 發現原來愛與傷害的同一泉脈, 時時淹高的憂傷水位, 不斷汩汩湧動未知的細節。
白晝之月
【白晝之月】 通知跳出,被ig偵測判定抄襲。懷疑有一只蟲虺潛伏腦海,時而竄流周身血脈。無怪乎入秋之後無邊的癢漫布四肢,喧鬧騷動如止不住的浪。抄襲誰呢?今天的雲凝住昨天的晴,我們不斷複製貼上的希望與沮喪,也是抄襲嗎?我們複製每一次相遇的模式,複述每一句傷害彼此的臺詞,不斷重播怨憎會,愛別離。
南方的百年孤寂
【南方的百年孤寂】 秋深之後,藍鬰的硬核潛為雋然的夜詠。長大之後,知道掌聲是秋蟬的殼, 換季之後蛻下滿目的晴, 只有笨拙的影子收拾來不及捲逃的星光。十五歲的夢想不知掙脫至何處。也許曾拖曳一道光的路徑, 頃刻沒入人聲的浪, 我們常常隱去自己的來處, 刻意抹去時間的剎車痕。
富士山男孩與父親
【富士山男孩與父親】 下吉田站之後,富士急行往河口湖駛。染了一頭藍髮的男孩,歪斜著身子陷在座位裡。七月的午後,不管從何處跋涉而來,都已經睏倦。突然醒來的父親,驚覺列車逆行,慌張拿著手機問我, 「Kawaguchiko?Stay in this train?
好好,好好
你們是晴時歷歷的太陽雨。中午十二點半, 走廊靜悄如無人甬道。你推開門,長髮掩面向裡面問:「記得我嗎?」 怎麼不記得?前天才跟誰提到你啊, 他們說你在台北玩樂團。玩團很好,在台北很好, 沒見面只有想念也很好, 而今你們在眼前更好。闊別的時光淅瀝似午後滂沱的雨, 讓人淋漓一身, 狼狽得心甘情願。
時間過敏症
【時間過敏症】 夏日之後, 最困難的時刻, 是濕濡的夜自城市的孔竅溢出, 一吋一吋印深我們的夢。城市的意義逐步消解, 認知裡的一切, 一吋一吋陌生為另一個世界的深藍幽深的海。腿腹手腕有一股看不見的癢搔遍全身, 但不知道敵人是誰。
過站關渡,淡水未滿
【過站關渡,淡水未滿】 想著要見面,等過一個夏天,就拎著麻油麵線動身了,沒能等到秋水望穿。畢竟人生能當幾回王子猷?又能有幾個戴安道?初秋老虎時而撲向淡水河畔無名的夕暮,那麼多躁動的靈魂,曾徘徊曾踟躕也曾無以為繼,而今是否各自找到歸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