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积神佛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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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客居,没有清静空间以供写作,这篇文章写了两天,一边写,一边有人搭话,另一边还有老妈在讲电话,老爹在看电视,脑子里又塞满河南人民的绝望。我想,我可能有点儿迁怒神仙了。

爬了一趟麦积山,从景区门口走路到山脚,再加上崖壁的栈道、观景,不过一个小时左右。下山适逢过雨云,跑步行进了十分钟。今天觉得小腿肚子疼,脚踝也不适。二姐笑我,我们家的运动员,被小小一个麦积山放倒了。我也觉得意外,最近老年人接触得多,不免顾影自怜,莫非也是因为老了?

脚踝的问题,过去五年从未出现。上个月出现跑后疼痛,初时以为21公里后才会,后来发现10公里也疼,而昨天的事实证明,1.5公里照样疼。仿佛和距离无关,疼痛是个起步价。

日常生活伴随着意外,有些意外最后消失,而有些意外会变成日常。对父母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痛疼就是日常。对我来说,暂时还是意外。最近人在旅途,一切不适姑且当成都是意外。

麦积山很美,自然和人文同样出色。父母在二姐的照顾下住在天水的时候,我每年往返这里二三趟,每次二姐要求带我去,都被我拒绝。一是每次回来时间有限,总想留多些时间陪伴父母,对游玩不大感兴趣。二是总觉得石窟嘛,也看不懂,大不了跟敦煌一样,名气响过天际,可是我钻进洞去,还是两眼一抹黑。去了几次莫高窟,唯一记住的是“九色鹿”。

后来一别五年,再没来过天水,虽然关于石窟以及佛教的知识未必精进了些许,但这次想去麦积,可能因为它对我来说再并非像以前那样唾手可得。

二姐说要姐夫找人帮我免门票,我说何必,90块钱而已,不值得为此欠别人人情,也不是我的价值观。

从去哪儿网买的票,不包括景区观光车。进门以后刷身份证坐车被拒,懒得再买,反正时间充裕,路又不远,索性走路,一边看沿途摆卖的纪念品。

中国的旅游景点,卖的东西大同小异,这里唯一不同的是崖柏。产自秦岭山脉崖壁的柏树,雕成各种小玩意,其中的“崖柏达摩”很是吸引我的眼球。我对佛教故事的熟悉程度,还不如圣经故事,但这里雕刻的达摩,让我想起十字架上的耶稣。苦瓜脸,慵懒甚至于厌世的表情,和同样崖柏雕成,只会咧着嘴傻笑的大肚弥乐,或者两颊下垂,面无表情的观世音相比,要生动得多。加上崖柏形状各异,即便每根雕得都是达摩本人,却没有任何两个是完全相同的。

崖柏木雕

但是问了半天价,都好几百个一块,其中瘦高这个,要价480元,说是从石头中挖出来的崖柏。柏树大概都是从石头中生长出来的吧,说的这么神秘。回家后淘宝一搜,88块,开开心心下单一位达摩。

还有这个枕头

我爹年轻时枕的砖头,一开始就是建筑用的青砖,用报纸包一包,后来买了专用的陶瓷枕头。青砖也好,陶瓷枕头也好,比如今市面上的任何正常枕头都要高,头放上去又不会压缩,导致我爹这么多年,总嫌枕头低。我伺候他睡觉的时候,不理会他嚷嚷,但我妈不忍,平日里枕头下面垫一堆乱七八遭,那种高度我看着都觉得脖子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枕太高的原因,他如今没办法头顶正对天空,也没办法头挨着床平躺在没有枕头的床上。所以看到这个枕头,我也曾心中一动。不过最后还是算了,毕竟七八年没枕过硬枕,也不一定会适应回去。

某段上行车道,正对着麦积山的崖壁,以及蜿蜒其中的栈道,比后来置身其中更觉得惊险些。从前的人,真肯为了信仰花功夫,不只是功夫,在这样的崖壁上修建这样的石雕,需要耗费的人力、财力,甚至可能生命,都是难以想像的。

瑞应寺

站在这个寺庙的院子里,麦积石窟尽收眼底。这个院子本身的格局,让我想起在日本看见的那些庭院。当然寺庙如今也并非单纯的寺庙,一个和尚没见,反倒是文创产品,吸引了大半游客。我在这里买了本手账,一盒书签。付完帐想起还没上山呢,拎着不方便,存在了收银台。石窟建在陡崖之上,贴着崖壁建有钢栈道,两侧有围栏,脚下也有铁丝网保护。好奇古人们从前是怎么上下的,在这样的地方,一失足会成千古恨。参观的人比我预想的多,有个腿脚不便的大哥蹒跚在前,加上不时有人停下来拍照,上行的速度缓慢。很多石窟是锁起来的,用细密的铁丝网格做门。眼睛贴着网眼,可以看清大多窟里的情形。很多人把一块五毛的纸币卷起来,从网眼里塞进去。于是,所有锁起来的大小洞窟,神佛在上,钱币满地,形成一种奇怪的视觉效果,让我想贴块告示在门上:禁止投喂动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中国人喜欢拿钱敬神,不过我要是神本人,看到这些散币,恐怕会觉得受了侮辱。给鬼烧纸,都是以千万甚至上亿计数。给神仙的,变成五毛一块。你们拿我当什么了?而在我看来,神仙并不在乎金钱,甚至并不在乎苍生。在大多数的泥塑中,神佛都是一幅瞌睡未醒的表情,高高在上只是让他们看起来在鄙视这些撒钱的众生。

而唯一表情谈得上生动的,是给打瞌睡的佛爷们守家护院的天王。

人类费尽千辛万苦,造了许多庞大的东西来膜拜,传说中上帝造人,而实际上,所有神佛皆不过出自人类之手。也许这世上有超出人类本身的伟大事物,但现有的宗教崇拜,都不在此列,因为这些东西,都并未超出人类本身。中国四大石窟,甘肃占了两大。可以想见,从前丝路繁华的时代,甘肃在中国经济及文化中的核心地位。现如今,沧海桑田,甘肃已成边陲,经济状况文化状况已没办法和当年同日而语。若神佛有灵,怎能允许诚当年一心向佛的甘肃人民境遇至此?

PS:这两天客居,没有清静空间以供写作,这篇文章写了两天,一边写,一边有人搭话,另一边还有老妈在讲电话,老爹在看电视,脑子里又塞满河南人民的绝望。我想,我可能有点儿迁怒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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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都一记十年。中国很大,但对一些人来讲,它又小到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于是,在动荡的2019年,我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Matters,从此很多扇大门渐次敞开。我很珍惜这里,希望继续记录生活,也记录时代,有时候发发牢骚,讲一些刺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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