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氣突然回涼，像一種甜頭

1.

五月，天氣突然回涼，像一種甜頭。誰都說秋天已經神隱，但大自然說不，它只是變成碎片，穿插在沒寫進廿四節氣的日子。

「只要你給我喘息的空間，我也會。」

接下來該是連綿不斷的炎熱與潮濕，不討喜的夏，下水道的穢氣在高温中冒出，蔓延整個城市，還有冷氣機的摩打噪音，人的汗臭，心神散渙，自制力下降，漫遊在街道的野獸。

苦行者說：「天氣與心情無關。」這是他們自勉的說辭。可以舒適誰想受苦，所以身在苦難之時，人最需要是信仰，而信仰不過是，腦內自給自足的一套說話（再成為體驗）。擠出多巴胺，血清素，還有想要相信人的催產素——都是像糧油期貨般逐漸變得罕有的資源。

你必須要活得快樂，在地獄中找到可愛的一角。你必須要繼續期待，在失落中調整讓你前行的期待值。對於更多與更多的未知，你必須找到與其共處的方法，學習在模糊中不失方寸，學習揉捏硬化的大腦，化石轉為黏土，讓瘋狂生長的理論，不至泯滅嘗試的動力。仍然去體驗，無目的地，憑藉那由心而發的一絲興趣。

吸氣要短，呼要慢。好好進餐，讓副交感神經有領航的時間。這樣下去，晚上你自能安睡，做斷續的夢。時間不是連綿的線，清醒與入睡時皆是，都是從一個時空跳進另一個時空，仿如一個又一個的Rabbit Hole。

2.

城市突然矗立一面巨鏡。

在眾人無力直視黑暗之時，光線卻有了折射的動能，鏡愈大，光愈多，有人看見曙光，有人看到未來，而鏡只是鏡，它只映照你是什麼。

於是，城市變得熱鬧，因為人終於找到共通點，可供討論的話題，終於，找到了心神的寄託。

「只要你給我喘息的空間，我也會。」

3.

歷史的沉重在於共識，不可動搖，鐵鑿的石碑。發生了的不只是過去，還叫現實，共同確認的血脈，一直流向將來。

記憶本來虛無，而且柔軟，瞬間爆發又轉瞬消失。共識可不許消失，千雙手，萬雙手，用力抓緊，呼喚更多人一起伸手，時代的拔河，累了也不可昏去。

誰揮刀斬斷，誰又再繫起斷弦。繼續撥動人的心窩，直至舉刀者放下念頭，佈滿傷痕的繩成為埋進地下的脈，賦予土地意義。

「只要我尚有喘息的空間，我也會繼續下去。」

4.

花開，花落。新芽長出，舊葉泛斑。蚊子在連日微雨中滋生，癢處會消褪，對蚊子的恨意卻不會。燃點蚊香，充好電拍，潛伏在寂靜的夜，雙眼放光，看準那要命的時機，血債血償。

薄荷膏能止一時不適，唾液也能洗去過敏，畫十字也可，但只有徹底除去源頭，安寧才能到來。鎖緊門窗，關起風扇與所有聲響，靜聽擾人的拍翼，放大皮膚官能，它一到來，便要手到拿來。

啪。

「我要的不是喘息空間，而是要你死去。」

5.

「夜了，睡吧。」

「要做的事都做完了麼？」

「做不完的，明天再來吧。」

「不會拖慢未來的進度嗎？」

「人生還長，有的是時間。」

「你確認嗎？」

「我不夠，還有他人。」

「他人夠麼？」

「只要你給自己喘息的空間，時間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