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创作 | 一部电影是如何诞生的？编剧/制片人/导演都在做什么？

今天给大家分享之前一期她说分享会的文字稿，主题为：她说创作：一部影视作品是如何诞生的？

在这期分享会里，我们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三位非常优秀的影视从业者来和我们分享她们的经历。她们目前分别为导演、制片和编剧，也有自己的开发公司，在好莱坞闯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们讨论了嘉宾们各自的职业道路；不同的影视类型（包括VR影片、电视节目和真人秀等）的制作流程；好莱坞和国内电影工业的发展状况；同时也会关注三位嘉宾作为亚裔女性在好莱坞发展打拼的处境和她们对于影视行业未来的看法等等。

00. 自我介绍

Carol（刘荣）

Cypress（柏杨）

Summer（杨欣蕾）

01. 印象最深或者最值得分享的创作经历？

Carol（刘荣）：

我通常最期待的就是上剧组跟大家去指导演员这个过程，一个案例就是之前制作的一个法国的片子，是关于最后的女王 Marie Antoinette，就是当时被砍头的女王。法国大革命时，人们认为她是一个非常冷酷的女王，让大家没有食物的时候吃蛋糕，有一句著名的话：“Qu'ils mangent de la brioche”—“Let them eat cake.”，都认为是她说的，但其实不是这样，历史书中从来没有记载过她说过这句话。可不管是在美国还是法国，大家都真的认为这件事情发生过，以为她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所以当时我就决定做一个 VR 体验让大家尝试它。

这个体验是一个 concept demo，我没有拍她一生的故事，而是选择了三个不同的场景让大家体会一下当时在大革命期间她遇到的一些困难，通过 VR 让大家感到共情 ，去体会主人公的感受。这个案例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回忆。当时我去了法国，我也不是当地人，也不知道怎么在当地拍摄一些东西，可是我进入了他们的historical monuments 办公室，去了实地的女王的监狱、女王呆过的皇宫、凡尔赛宫这些地方，得到他们的允许去拍摄。有时候在电影制作过程中会有很多 magical support 会突然呈现，这种机会总是让我特别的高兴。

Cypress（柏杨）：

印象比较深刻的经历可能比较私人。其实说来很好玩，我刚到洛杉矶时其实并没有决定要做一个编剧。我从场务开始做，然后做到副导演，也做过一些执行制片，去各种各样的剧组，有广告片，真人秀，scripted TV show等。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一次创作经历，是我和前男友分手了后，我在一个四个小时的飞机上写了一个短片的剧本。那次经历其实特别丢人，因为飞机上有很多乘客，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在去另一个地方。但我在飞机上突然就崩溃了，然后就哭得无法自抑。我旁边的乘客非常担心，乘务员也非常担心，我的眼泪就一直止不住。后来我就突然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疯狂地打字，开始写一个故事。这不是我自己的故事，但是是用我自己的感受去讲一个故事。这个片子的名字也非常 cheesy，叫 Just Another Break Up Story，一个平平无奇的分手故事。

为什么说这个经历特别印象深刻呢？一是太丢人了， 二是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决定我大概可以做一个编剧。之前我一直觉得去写一个电影或者电视剧本是一个挺傲慢的事情，你凭什么去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但好像就是那一刻，我突然间明白，不管你在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题材，sci-fi 也好，fantasy 也好，中世纪也好，其实所有故事说到底都是在讲我们作为人所经历的美以及各种不一样的情感。为什么说这一次经历让我印象最深刻？我在那一刻感觉到我可以把自己联系到剧中人物那里去，我能够把我的感受用一些场景给描述出来。我觉得这是一个分享人类共同情感的方式。那一刻，说难听点，我自己被自己感动了。我就决定成为一个编剧。很幸运的是，我用这些虚构的人物在虚幻场景中描述的感情也能让其他的观众也感受到。所以，我还能继续在编剧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Summer（杨欣蕾）：

对我来说可能 overall 的经历就很想分享，做了电影之后，你会过很多种不同的人生。如果我们没有做电影，很多人和事情我们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机会遇到。有一次我跟《心花怒放》的编剧一起去美国的监狱做 research，去了加州四五个不同的监狱。我们平时看到的 jail 和 prison 是有区别的，prison 里面是长期的犯人，jail 一般在county或者city里面，关那些还没有被判刑或者是判短刑的犯人。Prison 里面其实很像寄宿学校，分很多区，在里面大家不需要戴手铐和脚镣的。我们当时申请了 media pass 之后进去，监狱负责人带我们去逛监狱，我们跟犯人的距离有时候就可能不到半米，里面有很多重刑犯，然后碰到一个光着上身、全身都是纹身、在做健身的帮派老大。其实prison里面条件还不错，没有我想象那么差。有些犯人有单独的房间，也有两人间，他们有自己的一个小床、小柜子，可以有iPad、电视，就是属于自己的小房间还有自己的钥匙。在监狱里还可以上学，如果你读书读到高中学历之后，你可以在监狱里打工，里面有制衣、制鞋厂。我们平时去 DMV（美国的交管局）每年 renew 那个 sticker，那个就是监狱里的犯人做的，成本价 5 分。他们还会培训表现好又达到了学历要求的犯人去做消防员。加州山火比较多，就会把他们送出去救火，然后再送回来，他们的 travel time 和工作的时间都是有pay。

城市里的监狱（LA County jail）我也去过，它里面就跟技术学校一样，有很多层，也没有放风的空间，放风空间就在楼顶，一个礼拜只能去一次。每一层关一个不同的帮派或者种族。有时候会把不同的帮派或种族关在一起互相牵制。监狱里有旧牙刷做的小刀，在马桶里泡酒之类的行为，带我们的一个狱警，还被牙刷做的小尖刀伤过脖子，他还给我们展示他的伤口。在 county jail 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很多犯人关进去之前可能得罪了很多帮派，他关进去就是为了避难。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如果你惹了帮派，你在里面顺利地杀掉一个狱警，那么帮派跟你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所以做狱警是非常危险的。

还有一个我们拍 Bosch（《博斯》，Amzon Prime犯罪探案剧），讲关于LA好莱坞的重案组，为了拍一场停尸房的戏，真的去到了停尸房，我们在没有停尸体的一边拍摄，另一边停满了尸体。

还有一次是在洛杉矶downtown，其实洛杉矶以前有过地下铁系统，在 60 年代左右就停运了，现在还有废弃的 platform 在洛杉矶的很多 historical buildings 下面。有次我们就租了一个 historial building，下去拍 platform 废弃的车站，下面所有东西都还保持着六七十年代的感觉，我就感觉自己穿越了一样。在走到铁轨之前会经过一个大房间，里面有一千多个马桶，特别奇幻。后来问大楼管理员才知道，因为那个大楼翻新过，他们懒得处理旧的马桶就直接堆到了那个地下室。

每次拍戏都会碰到不同的事情，去到城市里从来不会去到的地方，就像经历了好几辈子一样。大部分人看到做电影行业，可能想到的是表面的光鲜亮丽。但是其实做电影大多时候是很苦的，但就是因为这些不同的经历，我觉得特别的有干劲。我不需要坐在电脑面前，也不需要朝九晚五地去做同一件事情。我只要不停的在做电影，我就在不停地经历不一样的人生，所以还蛮有趣的。

02. 编剧的工作内容，具体的流程和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Cypress（柏杨）：

其实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在好莱坞和在中国的编剧也完全不一样。

第一种就是自由创作之后贩卖给制作方，这在电影圈可能是比较常见的一个方式，从你自己出发，突然间有一个 idea，把它写成做剧本。你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是 on speculation，你并不知道这个剧本最后会交给哪一个制片方，哪一个 studio， 哪些人会来拍，你只是要把这个 idea 写下来。

另一种叫 work for hire， 一般来说是制片方给你一个 idea ，很像小时候我们写的命题作文，制片人 approach 你说我现在有这样一个idea，有的时候这个 idea 会非常详细、甚至说一个故事的骨架已经有了，他们可能会说我觉得你的风格比较适合，我看过你以前的作品，或者说我们聊的很合得来，然后我觉得你可以来成为来实现我的 vision。

电影编剧和电视编剧又不一样，在美国，大家可能都知道绝大多数的美剧都是在编剧工作室里完成的，它的主编或者叫剧集运作人（show runner）。如果你是一个 staff writer 编剧的话，一般来说你都是 work for hire，因为这个剧的故事是 show runner 这个主创 pitch 给了 network 或者 studio 然后得到了绿灯，开了这个 writers’ room 之后你被雇进来，其实就像是一个大编剧在带着很多小编剧。当然并不是说有地位上特别明显的区别，就是说一群编剧其实在合作去实现这个 show runner 的 idea，这个是美国的编剧室。美国好莱坞的电视编剧系统这个模式能够成功是因为可以吸取很多人不同的 background、experience、skillset，然后去创作一个剧，美剧的每一集都是精雕细琢，过了很多稿才出来的。

中国不一样，中国的电视编剧创作和电影创作很像。大部分——我知道、接触过的、工作过的公司——会让一个编剧去独立完成整部电视剧，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加入几个其他编剧来帮助这个编剧完成剧本创作，但主要的 idea 基本上完全都来自于这一个编剧，这是中国和美国电视编剧不太一样的地方。

编剧工作内容包括什么？很简单，就是写剧本。它其实也分好几个步骤，也取决于不同的项目和不同的制片方。可能有的时候，你是从一个 idea 开始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自己把它丰满然后变成一个 treatment，然后再变成一个大纲 outline，再详细一点，分场大纲，最后再把它写成剧本。这一系列可能都是编剧的事情，但有的时候，比较少的情况，最初的 treatment，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它最初的 treatment 可能已经写好了，你就是被雇进来，把这个 treatment 或者大纲变成完整的故事，把它写成剧本的人，这个也是有可能的。根据不同的项目、公司、制片方的需求，我作为一个编剧，可以从任何一个阶段进入，然后去完成接下来需要完成的那些编写步骤。

作为影视编剧，你必须得有画面想象的能力，因为你不是在真空中写，这个东西最终是要被搬上屏幕的，这也取决于每一个项目会配置什么样的导演。当然很多时候，你参与的编剧项目，也都是在最前期的时候，这个时候导演可能还没有进入，你就必须在纸上写出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然后让人能够看到画面。画面感我觉得是一个必备的基本素质。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可能就和我刚刚分享的非常私人的故事一样，你必须能够分析、描写以及分享人类的情感。比方说，什么是快乐，如何表达快乐？比如说我去了一个新的饭店去吃饭，我咬了一口食物，感觉到全身心的快乐。我就会分析为什么这个时刻我有这样的喜悦和快乐，是因为这个食物色香味俱全，我现在所在的环境非常的好？还是因为他们在放的音乐，或者侍应对我笑一下，或是我的 dinner companion 和我吃饭的人？自己生活的每一个场景其实都变成你需要分析的东西，因为只有能分析出来：这个原来就是快乐，我才能把它写出来，才能把它放到其他的人物身上。然后你就会以此类推，分析悲伤、愤怒，为什么会愤怒，什么样的东西让你愤怒？其实说到底，所有伟大的编剧、导演、创作者，都是在把喜怒哀乐用另外一个媒介表达出来。我觉得这就是编剧最重要的能力。

03. 作为一个制片人具体要执行哪些工作？

Summer（杨欣蕾）：

看情况，制片分很多种，独立制片是从融资、到管理预算、到拍摄和后期都需要管，我就是其实是从头做到尾，有一些制片可能只管创意，比如像 Cypress 做编剧的话，其实就有做创意制片的能力，也可以往这个方面发展。像 Carol 有自己的 studio 的话，可以会做一些 executive producer 的事情，这更多是做 finance 方面的东西。

举个例子，比方说我们要建一个商业楼盘，制片人就好像操盘手一样，要找到这块地，然后跟政府去打交道，弄清楚政策和规则， 然后找投资商来投资这块地，再去找一下 导演做我的建筑师，找其他的工作人员包括和编剧、摄影、所有线下的拍摄演员，组成建这栋大楼的团队，然后去把 导演也就是建筑师的想法变成现实。每一个人的付出就是添砖加瓦的这个过程。

等这个楼建出来之后，后期可能就像是我们说的装修精装，这之后可能组员的工作就完成了。那我这边下一步工作就是去卖掉这个房子这个楼，然后或者让人住进来，然后怎么让这个楼去产生盈利？这整个过程都是制片，不同的制片在不同的过程中有不同的职责  

• 监制人（executive producer）就负责监管， 像公司的董事会一样去监管你这个项目。他不会天天在这个组上管你，但是会管这个项目的钱、计划等等。执行制片（executive producer）运营这个项目就像一个 CEO 一样，从头去到尾去执行。

• 创意制片（creative producer） 的话，更像是在前期创意阶段的时候去控制创意的方向，比如我们这次是要去建一个学校、医院、剧院还是民用楼？

• 后期制片就像是精装设计师，怎么把毛坯房变得更精致，怎么把已经有的骨架添上血肉。

• 执行制片的话主要是在拍摄阶段去做执行的工作，就是那个每天都要去管拍摄细节的人。

现在还有更多新的制片的种类，我们的工作是分得很细的，在电影制作里面有一句话叫做 It takes a village to make a film. 我们有时候看到一部短片或者甚至一个 youtube 的视频，就觉得很容易拍，但是其实可能后面团队是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个人，像漫威电影是上千人的团队。

总括来说制片的工作很多时候就是两件事情，管人和管钱。把人管好了，把钱管好，基本上大部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04. 对于进入影视行业的后辈有什么建议？

Carol（刘荣）：

我看到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华裔进入电影学院，还有更多的从中国移民的学生，一切都在走向一个很好的趋势。我之前在本科的时候，觉得大家好像更重视科技方面，而没有重视艺术和文化方面。现在有一个新的 rebalancing，所以我觉得其实也不是一个问题。我觉得好像在中国——也许我的想法比较传统——很多人都认为你必须要赚很多钱，才可以让你的孩子、或者允许自己去做艺术，可是我觉得艺术是我们人类的一部分，我们必须要有艺术才可以去反思，就像 Cypress 说的，去了解自己的感受以及很细腻的生活体会，这需要艺术作为一个镜子来帮助我们看到自己。

我希望鼓励更多人去尝试着创作一些艺术作品，不管是电影还是其他视觉艺术都好，都会有利于自己的表达能力。我们需要更多人在国际舞台上，为我们的中国传统发声，表达我们自己文化，还有我们独特的一些生活体会。

Cypress（柏杨）：

我昨天晚上正好还在看一本书，是斯蒂芬·金的回忆录《写作这回事》（On writing），他整本书唯一的主旨就是“just write”。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编剧，想写东西，首先，你需要认清自己的一件事情，是你必须得习惯孤独，这个听起来有点残酷，因为写东西其实是一件挺孤单的事情。尽管有的时候你有幸可以在一个writers'  room里面，可以大家一起 break story，在每一集写大纲的时候，可以很多人一起讨论一个故事，去写出一个分场大纲，但是最终的最终，每一个剧本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写。

编剧其实是一条挺孤独的路，如果你能够耐得住寂寞，能够真正安心下来每天十几个小时都沉浸在自己的脑子里、而不会疯掉，那么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编剧。我觉得其他都没有这个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你要能坐下来和自己共处。

第二，还是回到我刚刚说的，不管是想用中文还是英文做编剧，都需要大量的输入，读很多的书和剧本，看很多剧和电影，这其实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而且，编剧这个行业和小说家等其他写作行业还是不一样，就像 Summer 和 Carol刚刚讲的那样，it takes a village。为什么别人要拍你的剧本呢？因为一个剧本它不是一个文学作品，如果你真的去看一个剧本 ，it' s nothing，你必须有人把它拍摄出来、演出来，它才能成为一个艺术作品。所以说，要成为编剧的话，你还需要考虑每一个电视剧或电影能够被拍出来，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和众多人的努力，它是一个集体的东西，但是这个矛盾就在于写作其实是非常个人的事。编剧是一个非常寂寞的、个人的事，但同时需要去考虑它最终会成为一个集体的东西。

另一个建议是把自己的需要、自己的心态放低。很多编剧都会有很强的 ego，当然你必须要有这样的自信，不然的话你真的就会疯掉，因为你不停地在被评头论足、被否定。但是同时你一定要把 ego 放低，因为你只是这个宏大作品中的一员，你会认为编剧有最重要，导演、制片人会认为自己的角色最重要，甚至是一个化妆师也会认为自己的工作（把演员脸上的油盖住）是最重要的，但实际上在一个 set 上，每一个人都得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又把自己当成最不重要的。做编剧也是一样，你既要把自己写的这个东西当成最重要的，这个故事是这个宏大作品的魂，但同时你要把自己当成最不重要的，因为如果没有制片、导演、演员、群演、后期，这个项目就不会成为一个作品，不会成为一个艺术品。

Summer（杨欣蕾）：

大家想学做制片随时找我，我随时都招人。谈到电影行业，我觉得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同.当我还在探索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电影人的时候，我其实借助学校的平台疯狂地networking 过一段时间，学校的平台有很多很厉害的电影人，我就很厚脸皮的找他们去喝咖啡，然后喝完咖啡之后请他们再去介绍他们觉得对我来说有帮助的人。当时我大概有一张几百个人的excel sheet，记录我见过什么人、跟他们聊过什么、他们是干什么的。聊到后来我发现，我每次问那些很厉害的人的经历，他们的故事都是从“我很幸运”、“我只是在对的时间碰到了对的人”开始的，更多人不会去说自己以前有多努力。但是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很幸运，但他们自己也付出了很多。付出的背后，无非就是因为热爱才能坚持下来。

我现在不是在泼冷水，但是这个行业真的起薪非常低、门槛非常低，所以你想要进入电影行业、想要跟电影产生联系，其实一点都不难，但你要把这件事情坚持做好，做到大家都认可你，而你也认可你自己的时候，其实是非常难的。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情是，有一次我在拍一个长片，有一个制片助理要在现场做一个多月的工作，他的工作内容就是让大家不要拿手机出来拍照，这是非常非常枯燥的，同时也非常简单、真的就是谁都可以做。但就像 Cypress 说的，这个人的工作反而是至关重要的，虽然他们在那个位置的当下可能意识不到或者觉得这工作无聊。但当时我们的大制片会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感谢他做了这件事情，因为有他的工作存在，才不会让现场有些资料流出社交媒体，才会不影响我们的宣发。对一个新人实习生来说，他是意识不到自己工作是重要的，但是当大制片感谢了他的工作之后，可以发现他整个人的积极性完全不一样了。

欢迎想要做电影的朋友来入行，但是入行之前确定你们是真的喜欢做这件事情，或者真的是很热爱电影。另外就像 Cypress 说的，多看片子，现在你有一个完全正确的理由去追剧了，但是记得追好剧，烂片少看一点。

不管最开始你做的事情有多简单，或者在你的位置上可能看不到它的意义在哪，坚持下去，你会发现每一件事情都会有它自己的意义。我现在做到了制片，如果哪一天在片场，在一个不应该出现垃圾的地方出现垃圾，我也会弯下腰去捡，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小而不去做。所以一定不要怕吃苦，也不要因为事情太简单或太小而看不起这件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认真对待一件小事开始积累起来的。

Carol（刘荣）：

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时刻注意自己的灵感，要跟随自己的灵感和感受。当然写作和制片也需要这样，但特别是对导演来说，你在跟演员交流的时候需要准确地表达什么样场景、它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感觉。我对此很敏感，我觉得这是我的一个优势。所以我会鼓励大家，如果想做导演的话，不要 censor 自己，你喜欢什么，你就跟随自己的灵感、自己的直觉。比如说，突然间你觉得要去澳大利亚，你就去一趟，也许就会找到一个故事的种子。其实我们的生活中每天都有很多这种好的 inspiration 在引导我们，需要注意到它。我觉得作为创作者很重要的是，你要注意到自己的灵感，也要跟随自己的灵感，否则的话你就在违背自己。不然往后你会突然发现，原来我那次想到这个事情是有原因的，它是在告诉我做一件什么事情。说不定你遇到一个人，你以为没有什么实际的收获，但就像Summer 讲的，很多小事情会累积成一个大的事情。不管是电影制片、搜集灵感、写故事，或是准备大纲，甚至是去构思一个场景，这些都是需要依靠灵感来引导你的。

至于如何记录灵感的话，我用手机上的 notes 做笔记。有时候我听说了一个电影，如果觉得应该要看，我就得写下来，记得今天晚上必须要找到这部电影。有的编剧在写作的过程中必须要把互联网关掉，因为你通常就会进入那个rabbit hole被一些琐碎的事情吸引。我发现如果给自己足够的空间，比如说每天花一些时间去想事情，比如看一本关于政治的书再看另外一本关于中国历史的书，中间可能就会产生一些火花，可能会开始考虑一个主题、或是想到一个故事线。所以有时候就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dreaming，包括我早上醒来也会把我昨天晚上的梦写下来，因为中间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以后可以使用的内容。

我手机的备忘录里面也都是一些随时记下来的 nonsense，有的句子根本就是开始说了两个字然后就没有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小细节，都一定要立即把它记下来，你不知道哪一天突然之间就有用了。有的时候我遇到瓶颈就会去翻我的 memo，有很多内容其实都很久远，比如很多年前写了一个项目，在当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什么故事点，想到了一个人物可能会做一件事、会说一句话，可能你现在的项目已经千变万化、完全不相关了，但是当你看到那句话，说不定就会有新的灵感。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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