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集∣女性勞工夜間工作權–解析釋字第807號

■ 審查標的

《勞動基準法》第49條第1項：「雇主不得使女工於午後10時至翌晨6時之時間內工作。但雇主經工會同意，如事業單位無工會者，經勞資會議同意後，且符合下列各款規定者，不在此限：一、提供必要之安全衛生設施。二、無大眾運輸工具可資運用時，提供交通工具或安排女工宿舍。」

《勞動基準法》第49條第1項於1984年制定，於2002年修訂為現行條文（大法官宣告違憲前），原則禁止女性勞工於晚間10:00至凌晨06:00時工作，於符合但書規定時例外放行，無須另行申請主管機關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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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憲聲請

1. 臺北高等行政法院法院第五庭法官，於審理案件時認為《勞基法》第49條第1項有牴觸《憲法》第7條平等權、第15條工作權、第22條、第23條疑慮，聲請釋憲。
2. 家福股份有限公司、中華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因未經工會同意使女性勞工於夜間工作，經各縣市政府多次裁罰後提起行政爭訟，均為敗訴，認為《勞基法》第49條第1項有不法侵害財產權、營業自由及契約自由情形，聲請釋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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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字第807號解釋文全文

大法官於2021/08/20做出釋字第807號解釋，全文如下：「勞動基準法第49條第1項規定：『雇主不得使女工於午後10時至翌晨6時之時間內工作。但雇主經工會同意，如事業單位無工會者，經勞資會議同意後，且符合下列各款規定者，不在此限：一、提供必要之安全衛生設施。二、無大眾運輸工具可資運用時，提供交通工具或安排女工宿舍。』違反憲法第7條保障性別平等之意旨，應自本解釋公布之日起失其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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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告違憲理由摘要

憲法允許國家在一定情況下有差別待遇，但必須符合下列要件：目的為追求重要公共利益、手段與目的之達成間要具有實質關聯。

《憲法》第7條規定：「中華民國人民，無分男女、宗教、種族、階級、黨派，在法律上一律平等」；《憲法增修條文》第10條第6項規定：「國家應維護婦女之人格尊嚴，保障婦女之人身安全，消除性別歧視，促進兩性地位之實質平等」。《勞基法》第49條第1項是基於性別分類而產生的差別待遇。

雖為保護女性，但手段與目的不具實質關聯性：

《勞基法》第49條第1項的立法目的之一，是基於社會治安的考量，但依《憲法增修條文》第10條第6項規定，保障婦女的人身安全是國家的責任，國家應該要積極採取各種措施來保障女性夜行安全，而不是以禁止雇主讓女性在夜間工作為手段，變相限制女性夜間工作的權利。

維持身體健康不限於女性：

依勞動部回復司法院的意見，立法目的之一是避免夜間工作違反人體生理時鐘，影響身體健康。然而，維持身體健康的需求並不區分男女，女性夜間工作在生理上的危害，也不必然高於男性。

加深對女性的錯誤刻板印象：

立法目的之一認為女性負有生養子女、照顧家庭的責任。這屬於錯誤的性別刻板印象，教養子女、照顧家庭的責任應該由全體家庭成員共同承擔、合理分攤責任，而不是讓女性拘泥在特定的家庭角色；況且此種說法，對於單身或沒有家庭負擔的女性勞工，並不適用。

由工會或勞資會議決定恐不具正當性：

依照《勞基法》第49條第1項但書規定，雇主在經過工會或勞資會議同意，且提供必要之安全衛生設施、交通工具或安排女工宿舍時，可使女性於夜間工作。然而，女性是否要在夜間工作，應該是由女性基於自身條件考量的自主選擇權，工會或勞資會議的決定是否可以代表所有女性勞工？更不用說工會、勞資會議的組成和實際運作相當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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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違憲宣告效果

依《憲法》第78條及《憲法增修條文》第5條規定，大法官設15人，任期8年，不得連任，其權責為解釋憲法、統一解釋法律及命令、組成憲法法庭審理總統/副總統彈劾、政黨違憲解散事項。法令經大法官宣告違憲時，會有兩種效果：

1. 立即失效：從大法官宣告立即失效時，原則上溯及自法令訂定或修正時失其效力。
2. 定期失效：考量法安定性及保留法令過渡的彈性修法空間，從大法官宣告起一定時間內失效，例如釋字第573號「該條例（寺廟管理條例）第8條及第2條第1項規定應自本解釋公布日起，至遲於屆滿2年時，失其效力」。

釋字第807號於2021/08/20公布，並宣告《勞基法》第49條第1項違憲，應自本解釋公布之日起失其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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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在之後

其實我一直認為，針對所謂「弱勢群體」過多的保護，骨子裡其實是歧視的一種，直接立法保障弱勢群體當然是直接快速的方式，但當時過境遷、社會環境改變時，過時的規定應該就要跟著更改，因此我是相當贊成這次的釋憲和解釋理由的。

如同黃昭元大法官在協同意見書表示：「……。換言之，不管是出於敵意或基於無限好意，只要是屬於或兼有上述性別刻板印象，都是憲法所禁止的歧視目的。具敵意的不利差別待遇是歧視，出於浪漫父權主義（romantic paternalism）之善良（benign）立意，亦屬歧視性目的。名為保護，實則基於或夾雜性別刻板印象或隱藏偏見者，即使其目的在表面上看來冠冕堂皇，仍是違憲。何況，像這類自以為立意良善之立法所採之分類及差別待遇，其實際效果也多半是將女性置於牢籠之內，而非臺座之上，自足以構成歧視。」

很久沒有讀釋字了（因為沒在考試了用不到），一般釋字跟民眾生活其實也不會有太大關聯，剛好大法官做了熱騰騰的釋字807號，關乎廣大女性勞工的工作權，整理分享給大家，也當作自己的讀書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