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奇遇记之我在剧组当无薪群演

矮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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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拍摄现场,群演做得最多的事不是演,而是等。

一开始,是远远地在天桥围观。

但我太好奇,想看主演说话时周围人是怎么调度的,想旁听摄像灯光是怎么互相交流的。

于是我往现场里靠,找了个不挡道的地方坐下。

不一会儿,拿着大喇叭指挥群演的大姐出现在我面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愣了一下:“我是坐这儿的。”

大姐啐了一口:“妈的,安排了人又不跟我说。”

她一挥手,叫来旁边沉默的群演大哥,指着对我说:“你,等下跟着他的路线走,OK?”

于是,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正式成为了一名下班路过兼职的无薪群演。

我从来没进过剧组,连这样近距离的旁观也鲜少,所以这里的一切对我都新鲜。我东张西望,想尽可能地去感受“在剧组里当群演是什么体验”。

原来,在拍摄现场,群演做得最多的事不是演,而是等:等道具布置现场,等导演说开机,等主演说对白,一遍又一遍。同一条路线走了七八遍,同一盆西瓜也买了七八遍。期间,跟我搭档的大哥背着摄像头,把盛西瓜的盒子打开,悄声跟我说:“吃吧。”

本来我还害怕自己的冒牌货身份被发现,中途一个穿荧光马甲的大哥叫住我:“你是群众吗?还群演?”

我支支吾吾,手指比划着身旁的搭档大哥:“我俩一起的。”搭档大哥也很给力,沉默而微笑着回了个点头。

身份的问题就这么过去了。

于是,我就一边滥竽充数地混迹其中,一边竖起耳朵四处偷听。这个场域的对话对我来说都好新鲜啊:

——“今天道具准备少了,没机会吃道具了。”

——“做动作,别出声!记住你们这遍演的是哑剧!哑剧!”

——怀抱摄像机的络腮胡大哥,手里叼着烟,对另一个同样怀抱摄像机的小哥说:“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但我呢,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拍动作戏了。我想拍点人性的,你懂吗?人性的那种东西,比如《高老头》那种,你懂吗?”

——大哥吼小弟:“你说是蓝光还黄光?”

小弟:“黄光。”

大哥:“我给你一次机会再说一遍!”

小弟:“黄光……吧。”

大哥怒:“你有种再说一遍!”

小弟声音渐渐弱下去:“……我也记不得了。”

另一个小弟路过,大哥把同样的话又问了一遍,小弟二号爽朗地答道:“黄光啊。”

大哥静默了几秒:“……我操!”接着怒而转回小弟一号,声音高了好几个度:“他妈的我昨天就跟你说了帮我记、帮我记!他妈的,带错了!”

……

在无限反复等待的间隙中,负责“卖”绿豆汤的一个群演小哥跟我搭讪。

他问我,你多大了。我随便编了个数。他说:喔,那你跟我姐姐一样大,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我问他,那你呢?他说00年。

他又问:你们那的彩礼多少呢?

我说我不知道,你姐姐结婚时是多少?

他说:八万。

小哥又问:你接受姐弟恋吗?

我笑了,我问:你谈过恋爱吗?他说没有,但他看他姐姐谈过。

我琢磨着他这个回答,不觉好奇:所以,你姐姐的恋爱也是从第一句问彩礼开始的,是吗?

我还没来得及问,导演喊开机,我们便分散了。

第二场戏,主角遭黑社会报复,当街斗殴,我们要充当举手机看热闹的围观市民。

说韩语的白衣大叔,以及他身边一群闹哄哄的人走近我们,指导着:“一砸桌子,你们就把中间圈起来。”“棍子指你了,就往边上躲。”“别笑!不许笑嘻嘻的,这是黑社会。”

一个胖胖的大哥凑过来:“你们女孩子啊,这时候要尖叫,懂吗?就你们女孩子那种夹子音,夹起来!”

同时,他又指点着另一个男生群演:“你一个男生,你这时候要张开手臂,护住旁边的女生,懂吗?前面打架了,你怎么可以躲得比女孩子还靠后?”

我哑然:啊,原来荧幕上的性别刻板印象就是这样生产出来的。

虽然老早就知道这么回事,但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目击,我还是不由地浑身一阵恶寒。不舒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另一个群演告诉我,他从今天下午两点就在这了。我问,那几点收工呢?五点,凌晨五点。15个小时,一共一百块钱。

终于,当同一个镜头拍到第十遍的时候,一种仿佛今晚真的又上了个班的疲惫感袭来,趁着现场忙乱,我拎上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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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马去哪“人是会变的”。 这不悲哀,这是对只活一次的人最美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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