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纳克寓言正在台湾发生

 2014年最后一天，知名财经作家吴晓波在台北的出租车上听司机抱怨，过去十年台北的房价上涨了三倍，但他的收入却跌了一半。对于马英九的弊案传闻，司机表示“他不贪又怎样？如果他让我的收入十年涨三倍，而台北的房价只涨一倍，他贪个十亿我也认啦。”，一个大陆游客回答到“我们的秦城监狱里有一个排的人可以做到这样，给了你们要吗？”

   有数据显示，2012年台湾大学生起薪2.6722万元（新台币），比1999年的水平（2.7462万元）还要低，2013年上涨到2.7万元，依然低于15年前的水平。30岁以下年轻人，超过半数，每月主要工作收入低于3万元。

  当然，由于现在台湾大学的普及率已经差不多100%了。这里的大学生概念与15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许多都是各种“科技大学”的毕业生，其能力水平自然不能与之前的精英大学生比。但我们利用台湾一家薪酬网站的资料可以看到，像台大、交通、成功、清华这样知名大学的毕业生年薪多在60万新台币左右，超过100万的很少。换算成人民币，也就是月薪一万左右。这个薪资水平与大陆重点大学毕业生的薪资水平差不多，但台湾人均GDP是大陆3倍多，这样的薪资明显偏低。其原因何在？

  秦晖教授曾经在与前东德最后一任共产党总理莫德罗的谈话中提出了“昂纳克寓言”的概念。“昂纳克寓言”大意是说，假设德共没垮台，相反还封锁国境镇压民主运动，像中国一样搞改革开放和招商引资，土地免费送、福利尽量压、劳工尽力压迫，结果西德的企业大举东迁导致西德经济工资水平停滞、福利制度崩溃引发政治动乱和民主破产。

  事实上，由于东德的社会状况与国际形势，东德不可能实行中国式的改革开放。但我认为，即便东德成功镇压了民主运动，采行类中国改革，“昂纳克预言”也不可能实现。东德在社会发展水平上与西德差别很小，人口和经济规模上却比西德小很多，这就大大限制了投资东德的收益。而且，改革开放后，东德人可以自由流动出去打工（可以参看波兰、阿尔巴尼亚的例子），东德工人用脚投票的博弈能力大大增强，人力成本的优势再次被压缩。最后，对于东德这样已经高度工业化的社会，规模优势、创新与技术对经济发展的重要程度已经远超土地与人力。因此，即便东德学大陆，对西德经济的影响也很有限。

  再把视角转回到台湾，我们把“昂纳克寓言”中的东西德换成大陆与台湾。情形就大变了，大陆的面积、人口规模是台湾的几十倍上百倍，而改革开放前的大陆处于绝对赤贫的状态，城市化率不到18%；同时期的台湾则刚完成工业化，以代工为主的制造业占经济比重最大。在这种情况下，台湾制造业的外迁无法避免，除非采取贸易保护主义。大陆庞大的人力资本，不仅将台湾的代工制造业悉数吸引过来，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供应链上游原配件和品牌商还挤占了台湾企业的市场空间（欧菲光对宸鸿的替代，京东方TCL对奇美友达的替代）。2300万人口的台湾，在大陆的台商数量超过200万，在如此大比例的资本人才外流背景下，年轻人又如何能够摆脱22K的魔咒呢？

  长久的经济低迷与薪酬冻结，在族群撕裂的台湾社会激发出严重的民粹主义。国家福利层层加码，旨在提高效率的经济改革则无法施展，在台上的政治人物无论实行何种政治经济政策，最后都沦为“罪人”。此外，经济低迷还引发了年轻人中强烈的排外情绪，此种情绪又与左倾情绪相结合，便引发了“太阳花学运”这样的左倾排外运动。

  可是民粹主义对经济发展有害无益，并且还有可能加大贫富分化，这反过来又会刺激民粹主义的发展，陷入恶性循环。贸易保护主义也无法避免大陆对台湾的影响。大陆的制造业以其庞大的规模，对全世界的制造业都形成了虹吸现象，尤其是产业结构相似的东亚，凡是大陆大规模从事的行业不转移到大陆，就难以避免亏损。台湾就算撤回对大陆的投资，经济的低迷依然无法避免，大陆生产的产品依然会挤压台湾的出口空间，发生对台湾相关产业的替代效应。

  此时的台湾唯有将产业往上迁移，发展对人力成本不敏感的高端制造业和资本密集、技术密集的产业，大力发展服务业才能摆脱经济长期低迷的困局。为此台湾可以采取改革教育制度，发展德国式的职业教育制度，对海外台资征税用于职业培训和底层民众福利，鼓励互联网产业和其他新兴产业的发展。

  但目前深陷民粹主义泥潭和族群撕裂的台湾，根本没有能力进行这样的改革。在当前“蓝绿恶斗，民主内战”的台湾，政府的施政都成为问题。长此以往，就有可能发展到希腊这样的魏玛化境地，经济破产、民主瘫痪。

  此时，台湾政治上的一个现象尤其需要引起警惕，那就是庇护主义的发展。当台南乡下的老农“肚子扁扁，也要挺扁”时，我们就应当警惕台湾政治中的庇护主义潜流。在不发达民主国家政治中，庇护主义十分盛行。在印度、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国，民众的族群部落认同超过其国民身份的认同，在民主选举中只会把票投给本族群的人，某地的大家族往往能够获得其所属部落族群的大部分选票，家族政治现象严重。庇护主义是发展中国家腐败的一大起因。无论本族的政治家在台上如何贪污腐败、无能渎职，选民依然会把票投给他，而这些本地家族政治家则会出台相应的政策给自己家乡的选民各种好处，以此来收买选民。台湾民主化初期的黑金政治就是庇护主义的典型表现，那些黑金政治家之所以能够在地方上当选，一大缘由就在于他们往往非常照顾地方上的利益。现在黑金政治虽然凋零了，但庇护主义却发展到了中央。

  有分析表明，阿扁出狱后很有可能再次扛起民进党的台独大旗。在一个正常的社会，有严重污点的政治家，其政治生涯基本完结。而像阿扁这样污点这么多的政治家，依然有那么多的死忠粉丝在支持他，那未来台湾的政治腐败将会非常严重。

  经济破产、政党两极对立不妥协、腐败严重，将会导致台湾民主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