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北京中年的「兩株棗樹」——《白塔之光》
《白塔之光》(The Shadowless Tower,張律導演,2023)
本來想看的是田壯壯,結果喜歡上黃堯。至於電影呢,大抵是不明白北京,終究隔了一層,看了大半部都難以投入,又也許是看得太少張律,前半的沉滯彷彿就是另一個人,想說不認得卻不知何謂認得。都已經用對白說得明白,就是拍當代的《秋夜》,白塔寺就相當於魯迅的兩株棗樹,但戲中初段情感更強烈、突出的是那種想在年輕女子身上尋生命活泉的中年男人之慌悶,然而張律不是洪尚秀,貫徹始終客客氣氣,客氣到最後也就只能望雪看孤影去,結果更加滯悶,中年寡佬客氣起來總是悶得可笑。
是到了中段北戴河看風箏之後,自己終於慢慢接通影片,開始明白男主角的心境,或許是自己也開始漸漸走進那年歲和心境了吧,何況性格上、感情上和男主角也有相近的地方。可是始終不同的:主角不再寫詩,只寫飲食推文;我只知風花雪月,不懂讀詩。雖然如此,又魯迅又顧城又李滄東又上官雲珠,又北京話又河南腔又廣東話又法文又韓文又維吾爾語,盡攬文藝人的目光,無疑有點刻意,幸好不太牽強,有些部分還算能觸動到我。
可是也僅止於此。時代的氣氛張律無法明說,而城市與人心的混雜難說,張律從朝鮮到重慶到福岡說到北京,是相通嗎還是那只屬中產與窮文藝交界(的困境與自由外)剩出的無所事事?全片總在對鏡自照,但那真能反觀出自己的甚麼嗎?全片都在互相求抱,近年越來越多電影好像明白到「擁抱」的力量,但你抱我抱的心靈安慰(似乎觀眾也很受落),現實中或可感應,終究取代不到光影藝術最強大的力量:凝視。結果全片好看的始終是那些在鏡頭遊走來回時進進出出的走位與跨越時空的對望,張律的虛實魔法在後段也徐徐歸來。假如虛實對應著人生不可解的誤會、遺憾和各種沒發生的可能,既然誰也沒法原諒他人,只能自己原諒自己,自己如何想像和理解虛實還是重要的。張律不是胡波或賈樟柯,寫孤寂、荒誕和滄桑和沒有兩人的深刻,但在處理虛實、遺憾這一點上還是值得看的。大抵是鬱悶了兩個半小時,不知道自己以上在說甚麼,(帶著中坑視角說)但黃堯是好看的,我應該只記得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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