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銀幕中寫作——盤點十部以作家為題的獲獎電影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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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與電影,既是兩種不同的藝術表現手法,兩者之間同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其實除《墮下的對證》以外,歷年各大影展和頒獎禮的得獎電影,以文學作家為主角的電影也為數不少。在銀幕之中的作家,有的狂妄自大,有的觀察成狂,也有的在亂世之中繼續寫作,或許這是電影創作者的自況,或者自嘲。趁著近日《墮下的對證》在香港上映,「虛詞」編輯部特意挑選十部以作家為題的獲獎電影,讓我們一窺在銀幕之上呈現的文學作家。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虛詞編輯部

去年在康城影展獲得「金棕櫚獎」的法國電影《墮下的對證》(Anatomy of a Fall),講述一個原本在法國偏遠小鎮中隱世避居的德國作家,丈夫被發現在他們所住的屋外墮下身亡,作家突然陷入了殺夫疑雲之中。在法庭審訊的過程中,層層揭開婚姻之下兩性的衝突、家庭的失衡。作家成為疑兇,連虛構小說也成為法庭的證據,在作品之中真實與虛構的界線無從區分。《墮下的對證》不僅在康城影展獲得最高榮譽的「金棕櫚獎」及金球獎最佳外語片,同時亦是今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大熱之選。文學與電影,既是兩種不同的藝術表現手法,兩者之間同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其實除《墮下的對證》以外,歷年各大影展和頒獎禮的得獎電影,以文學作家為主角的電影也為數不少。在銀幕之中的作家,有的狂妄自大,有的觀察成狂,也有的在亂世之中繼續寫作,或許這是電影創作者的自況,或者自嘲。趁著近日《墮下的對證》在香港上映,「虛詞」編輯部特意挑選十部以作家為題的獲獎電影,讓我們一窺在銀幕之上呈現的文學作家。

作家的高傲與孤僻——《盛夏餘燼》

去年同樣以作家為主角的獲獎電影,還有德國導演基斯頓.柏索的《盛夏餘燼》。這部榮獲柏林影展評審團大獎銀熊獎的電影,是其「元素三部曲」的第二部,故事圍繞遇到創作瓶頸的作家Leon,與友人到波羅的海旁的森林小屋閉關避暑,與同住女子Nadja相遇。失去靈感的Leon避靜不成,更被Nadja的出現撩動得焦躁不安,內心飽受鬱悶與妒意圍困。與此同時,燒得漫天通紅的森林大火已逼在眉睫。電影中的主角Leon,是一名極不討喜的作家,他自我中心、恃才傲物,以「工作」為避世的藉口,對Nadja所表達的文學意見視為「無用多餘」,無法融入友人的歡笑與玩樂之中。這個自以為是的孤僻作家,又是否你心目中的作家形象?

異鄉人的因緣交錯——《從前的我們》

195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作品,卡繆的小說《異鄉人》,描繪了人生活於孤立疏離之間的存在狀態。而今年在美國影評人協會獎奪得最佳電影《從前的我們》,則是以愛包裹的一個異鄉人故事。電影主角Nora是在韓國長大,自幼移居加拿大的劇作家。Nora從小有著遠大志向,以諾貝爾文學獎、普立茲獎為目標。而韓國男孩海星則是她兒時玩伴、青梅竹馬,可惜他們的關係因為Nora一家人移民而中斷。直到12年後,他們在Facebook上重遇,以視像聊天重新聯繫和交談各自的際遇。但Nora因為想認真專注於寫作,再次與海星停止聯繫。後來Nora在作家靜修營中認識了她的美國作家Arthur,他們結婚並住在紐約。又過了12年後,海星前往紐約旅行,二人終於在異地相遇。電影表面上是如《情留半天》(Before Sunrise)一般的浪漫愛情故事,其實是源自韓裔加拿大導演宋席琳(Celine Song)的個人經歷,透過一段沒有發生的感情,訴說身份和回憶的曖昧,講述亞裔移民在異地的新生和困苦。Nora夢囈時會說韓語,但對現實中的韓國已一無所知。正如電影中最動人的一幕,Nora在酒吧中坐在海星與Arthur之間,她既能以兩種不同的語言和文化溝通,但同時又不完全屬於其中一方。

真實與虛構的對置——《海鷗來過的房間》

孔慶輝導演的《海鷗來過的房間》,是去年備受觸目的澳門電影,更是首部入圍台灣金馬獎的澳門長片,孔慶輝更憑此片奪得香港國際電影節火鳥大獎的「新秀電影競賽(華語)——最佳導演」。電影講述在一個無風的盛夏,曾為作家的房東周迅生,迎來一位房客,一個清澈稚嫩、熱衷在生活中表演的劇場演員。周迅生過去是文藝青年,寫過一部受歡迎的得獎小說《寫意》,如今已放棄寫作,當上了地產代理。當朋友提議他重新出書時,他直言已沒能力創作,甚至批評舊作脫離現實。創作源自於觀察,周迅生放下了寫作,但卻對「觀察」成癮。他偷偷在出租單位中安裝閉路電視,透過窺視房客的私隱而獲得刺激。於是劇場演員成為迅生觀察的對象。在偷窺的過程中,本已才思枯竭的作家,彷彿重新獲得了創作靈感,甚至在對方身上釋放慾望。電影中穿插著俄國作家契訶夫的名劇《海鷗》,在多重文本與身分之間,辯證真實生活與虛構創作中的曖昧複雜。

記憶中的壓迫正在發生——《孕辱》

有別於上述電影以虛構作家作為故事重心,《孕辱》這部電影是源自法國國寶級作家Annie Ernaux的自傳小說,講述她成為作家之前的親身經歷。在1963年的法國,墮胎不僅違法,亦是難以啟齒的禁忌。而Annie是文學系的優秀大學生,當她的同窗好友討論著存在主義作家之時,她卻因為懷孕而被拋擲到一個懸崖之上的處境,足已摧毀她的學業和將來。絕望之下她決定鋌而走險,下定決心中止懷孕。即便面臨牢獄之苦、切膚之痛,她也決定要主宰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人生。墜胎權利一直是備受爭議的道德問題,美國最高法院在2022年裁定墮胎不屬於美國憲法保護的權利,更是引起全球哄動,正如《孕辱》的英文戲名,電影中的故事正在發生。《孕辱》便是從作家的個人經驗之中,讓觀眾感受到在禁止墮胎的國度之中,女性所面對的壓迫、痛苦與爭扎。《孕辱》不但在2021年獲得威尼斯影展最高榮譽金獅獎,電影中的主角原型,亦即原著小說作家Annie Ernaux更在2022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以表彰她的作品「以勇氣和敏銳的洞察力,揭示個人記憶的根源、隔閡與集體限制」。

韓國導演浪漫告白——《女作家的電影》

被譽為「韓國作者電影第一人」的電影大師洪常秀,開宗名義以作家為主題的電影,在第72屆柏林影展奪得評審團大獎銀熊獎。講述知名女作家俊熙拜訪經營書店的舊友,路上與一個由金珉禧飾演的女演員不期而遇,竟促成了她拍片的心願,提議要和她一起拍短片。女作家坦言創作乏力停滯不前,向演員傾訴各種文學創作中的困惑與瓶頸,兩人看過對方的作品後相互欣賞,雙方毫不遮掩溢美之詞。在戲中戲的短片之中,原本優美的黑白畫面,也忽然隨著金珉禧一抹笑意平添色彩。觀眾心領神會,既是女作家的電影,同時也是導演的浪漫告白。

村上春樹式存在與虛無——《燒失樂園》

韓國導演李滄東改編自村上春樹短篇小說〈燒掉柴房〉的電影,講述一位有抱負的年輕小說家鍾秀,在城市邂逅昔日的同鄉海美,他們發生了關係。後來海美從非洲旅行回國,介紹了在旅途中認識的Ben予鍾秀,三人聊天說地,直至一天海美突然失蹤,鍾秀試圖解開謎團,結果捲入神秘事件之中。正如村上春樹的小說一樣,電影有大量疑團,讓人如墮五里霧中。但電影的重點並非解謎,而是描繪存在的價值與世代的虛無。以小說家作為電影主角的背影,也許代表喜愛文學的人,總是特別敏銳、無力,而且虛無?李滄東村上春樹的文字世界放進電影之中,同樣大獲好評,在康城影展獲評審團給予史上最高評分,亦成功奪得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

亂世之中安靜地寫作——《黃金時代》

提及以文學作家為題材的電影,當然不得不提香港電影。在大學修讀文學的許鞍華,本身便是文學愛好者。去年她拍下紀錄片《詩》,更親自拜訪多位詩人好友,以詩人黃燦然和廖偉棠的訪談為主軸,紀錄下當代詩人的生活形態,拍出他們的故事與心聲。而許鞍華亦拍過以作家為題材的劇情片《黃金時代》,講述民初時期四大才女之一蕭紅顛沛流離的一生,由哈爾濱、青島、上海、武漢一路南下來到了香港。電影抽離民族大義的框架,還原蕭紅作為一位追尋自由的女性作家,在戰亂之中飄零到邊緣小島香港,只想安靜寫作完成生自我生命。許鞍華亦憑藉這電影贏得第三座金馬獎最佳導演獎,並在香港電影金像獎獲得最佳電影、最佳導演等五個獎項。

道德不過是偽裝的嫉妒——《冬日甦醒》

由土耳其名導魯里比茲舍蘭執導,啟發自俄國文豪契訶夫短篇小說的作品。講述退休演員艾登,以專欄作家的身份開展新的人生,在安納托利亞中部經營著一家小旅館,和年輕妻子生活在一起。看似平淡無奇的生活和劇情,舍蘭以他優美而藝術的攝影手法,以及雋永而深刻的對白,在一片白雪覆蓋的大地之上,拍出自視過高、刻薄無情的作家,與妻子、妹妹之間的重重隔閡。雪地上的旅店,既是他們的庇護所,也成為一座舞台,上演出各種悲歡離合。《冬日甦醒》被譽為大師級的新經典,在2014年康城影展中贏得最高榮譽金棕櫚獎和國際影評人協會獎,評審團主席、著名女性主義電影導演珍甘比茵更表示,「影片中對於契可夫小說的精神演繹,我可以找到很多共鳴,這是一部完美的作品」。

從疲憊的眼睛映射內心的蝴蝶——《潛水鐘與蝴蝶》

44歲,理應是最能揮灑才情的壯年,時尚雜誌《Elle》法國版總編輯Jean-Dominique Bauby,某日卻忽然失去意識,陷入深度昏迷。當他甦醒之後,發現自己已因腦幹中風喪失了所有身體功能,全身僅剩左眼能眨動,這成為他聯繫世界的唯一管道。他的身體彷彿被囚禁在無法逃離的潛水鐘內,他的心靈卻渴望像蝴蝶般自由飛翔。在負責照顧他的護士協助下,他以眨動左眼作為溝通方式,寫下這本非比尋常的回憶錄《潛水鐘與蝴蝶》。由祖利安·斯納貝爾執導的電影,根據原著改篇,運用驚人的印象主義意象與詩意的語言描寫出一位處在谷底的男人,用他豐富的記憶與視覺思維空間,克服自身的限制,展現出人類想像力與意志力的無窮。電影亦令斯納貝爾贏得康城影展以及金球獎最佳導演獎。

創作即地獄——《才子夢驚魂》

這部由高安兄弟執導的作品,當年在康城影展中一舉奪得金棕櫚獎、最佳導演獎及最佳男主角獎。故事描寫東岸劇壇才子巴頓芬克應聘荷里活撰寫電影劇本,卻困在小酒店房間對着牆上倩女照片大腦閉塞。面對寫作瓶鏡同時又遭遇種種怪事,滲水脫落的牆紙、蚊子血、神秘的包裹,最終以連環凶殺敲響創作警鐘,使他猶如置身人間煉獄之中。高安兄弟把觀眾帶到創作者的精神世界之中,感受到作家的煎熬與崩潰。這自況之作卻為高安兄弟取得巨大成功,也令他們正式踏進電影作者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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