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地平线

San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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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朋友和我讲了一句胡波在《远处的拉莫》里写的话:我们无法触碰,亦无法调和。大概就是我读邱妙津时的感受,理解文字就是理解一种爱欲的方式,我最后合住书本,只有把自己抛出时,才能试图理解她。

写于2024年3月22日。

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那晚小学同学来电。他在老家当推销员,每天开车给各个烟酒店送酒,经济下行,一箱酒少则几百,多则上千,很少能接到单。有店主说店里的酒十几年没卖出去。他挣的底薪,全都交了油钱,这份工作前,他批发过雪糕,去加油站给汽车加过油。他说:“做推销员,没有人会干长久,觉得在公司会有发展,大家都是干几个月干不下去就离职。”

他回到11年前,2013年的夏天,刚刚小学毕业,我们去的那家KTV。牌匾没变,他拍了张照片发我。只是早已不记得那场最后的聚会,之后那场聚会上的大多数人,再没见过。

他说:“那时还觉得,每天早上起来,特别清醒,觉得未来可期。现在没有一点期待了。”他的朋友,一个关了开了很多年的理发店,回家钻研如何做椰奶冻,准备出摊;一个在北京做主播生活不顺,跟女友分手后回老家肄业;一个已经结婚,在小区里做保安,每天早十晚八。

这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幻灭,而更像是这个时代已经无法回应,一个普通人对生活的朴素期待。这种气息是弥散的,可能在华北地区,这个国家人口最密集的地带,最浓烈吧。

Judith Butler的“precarity”,不再只指涉战争中的难民,边缘群体…而至少成了大概是我们同代人的根本处境。身边的同学,有考入编制或国企岗位,半年后离职;在岗的,大多因职位所需的“毫无意义的工作”而逐渐对生活基本的感知,下班后只剩下疲惫。

记得有人把“cynicism(犬儒主义)”翻译成“岁月静好”。如今,“岁月静好”不再那么容易,而是在持有全方位资本的情况下对结构的成功逃逸。

我当然无条件如此,更不愿如此。时常在象牙塔中其它大学生的“肆意青春”与塔外年轻人的真实处境的夹缝间感到不适。意义当然是多义的,不过比起半年前在西南时,我多少缺了些热情和激情,多了些沉稳与平和。

我想问的是,如果“对抗”消失,生活还是否值得过。于我而言大概是否定的。而努力相信一切日常实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会想,如果不去间接地对抗那若隐若现的庞然巨物,如何为日常赋予意义。是否生活就是周而复始地安置自己,用爱欲,用实践,用狗屁工作…

那天朋友和我讲了一句胡波在《远处的拉莫》里写的话:我们无法触碰,亦无法调和。大概就是我读邱妙津时的感受,理解文字就是理解一种爱欲的方式,我最后合住书本,只有把自己抛出时,才能试图理解她。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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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ti新聞科系硕士生 马上25spring要去世新大学交换一学期 目前从事医学人类学研究(主要田野有麻风病和残障)喜歡讀書(人文社科(哲學 社會學 ”經濟學 政治學blahblah)) 電影 攝影 體育(足球+籃球)看展 圍棋 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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