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與不辭?誰是贏家
著者 小太陽的星與心
自從我工作的診所的老醫生娘身體欠佳生病住院以後,他的兒子新院長,冬日綿綿正好眠,每天早上都睡到忘了下來開門。
我們這些早班的,踏遍醫院一圈,不得其門而入。打給院長想叫他下來開門,又不接!是睡到昏倒了嗎?!
於是,我的 翻牆記 就開始了。
事務小姐每天在翻牆的診所,有看過嗎?
明明已經邁向4開頭,卻號稱院裡最年輕!這真是老院所的悲哀啊……。
每次事務的老姐姐都會幫我背包包,只見我身手伶俐一躍而下,趕快翻牆跳進去,幫大家開門。
在前門排隊的男病人,聽到後門嘎達嘎達的聲音,會繞過來看。還會好心的問說,
「事務小姐啊⋯要不要我幫妳爬啊?」
我跨在牆上大喊,「不用!謝謝!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是職員,我爬沒有問題。你爬,就有問題了。我想。
所以,最近,病人們常看到事務小姐我,在那裏爬牆,見怪不怪了。
我爬之前把手機交給老姐姐,
「老姐姐,妳幫我拍一張吧!這種難得的奇景!」
老姐姐一變拍一邊笑,「杉山!妳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啊!」
進了醫院、今天一整天,這腦袋裡不知為何全部都是李宗盛的「鬼迷心竅」,
(歌詞:你問我他究竟是哪裏好,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春天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瞭,是鬼迷了心竅也好…。)
我就這樣哼著哼著,老姐姐問我在唱什麼,我說,「台灣的歌啦!」
老姐姐又在笑,「這杉山真是個怪怪的孩子啊…!」(杉ちゃんは変わってる子だね!)
都邁向4開頭,還被叫孩子、也只有老姐姐會這樣叫了。(笑)
ㄧ大清早,診療時間,院長竟然破天荒的大喊,「大家集合、有事宣佈」。
這個從來不管事的人,有事宣布,必定不妙。
想必又是護士站有人嚼舌根,又要叫我們事務部門改・進・加・檢・討,配合他們朝令夕改的業務。
沒想到,院長宣布的消息竟然是,
「事務長佐藤要離職,以後事務少一個人,大家多分擔!」
不會吧?!這太令人驚訝了,事先一點徵兆都沒有。
佐藤要辭職都不找人商量的啊?大家面面相覷。
我舉手發問,「要找新人嗎?」
我最怕這種情形,因為我是財務算帳的,事務長走了,該不會叫我兼當事務頭吧?我才不要!!
跟1樓那一兩個神經在一起會變神經病!
「以現在的體制先走走看,再看看狀況吧!」院長說。
院長說的倒乾脆。又不是他在做,說的真輕鬆。
事務長佐藤跟我年紀差不多,熟知我的醫院系列的人就知道,我沒有安排她出場過,沒想到ㄧ出場,就是離場。
有啦,她有出場過一次,在我以前發表的「暴龍養成記」裏。
以下摘錄自「暴龍養成記」
我看了一眼另一個窗口事務的常勤,她好像死了一樣,坐在那一點反應也沒有,也不來幫事務說說話。我想她是知道這個事。剛剛還眼睜睜地看著我收了那個打流感的,沒告訴我。
她大概沒想到護士A跟助手B會跑來找我的碴。
算了!她不敢來就算了,我也不想理她,這是我・的・戰・爭。
以上我寫的「暴龍養成記」,這裡面指的她,就是佐藤。
佐藤平常很少說話,她是ㄧ個像影子般的存在。
其實她年紀最輕,資歷也不短,頭腦聰明、各種文件書類處理手到擒來,以ㄧ個獨立的個體來說,是一個優秀的存在。
唯獨,她在團體裏面,老是跟某幾個人鬼打牆。反正有一大堆女人的環境,最後就一定會變成這樣,我也見怪不怪了。
在我以為,她也已經習慣的時候,她提出辭呈。
聽說,她以前被好事的事務老姐姐A欺負,所以聯合了醫護助手B想把老姐姐趕走!
至於老姐姐為什麼沒有回家吃自己,
這應該、也許、可能、maybe、或許、是因為我的關係,因為我覺得那助手B欺人太甚,所以我總是護著、幫著那些事務的老姐姐。
兩年前,她也嚷過一次要離職,那次是被護士站的那幾個人言語霸凌。
好像是被諷刺,「身為事務長,連幾個事務的老傢伙都管不好,還能做什麼啊?!」
佐藤那次氣憤的大哭,還是我跟其它的老姐姐們好說歹說,才把她留下來。
這次又是怎麼了?又要辭職?
佐藤休息了兩天以後,來上班了。我想跟她聊聊。
我說,「妳離開的話,事務(那些人)怎麼辦?我又不可能下來1樓當事務全職,我2樓的帳一定要弄的啊!妳是醫院需要的人,妳還是留下來吧!」
她想著她是執意要走的人了吧,說話突然很不客氣起來,
「那些人,就送給妳啊!」
我?我要那些人幹嘛?我吃飽了撐著啊?
(妳要搞清楚耶,我本職是財務,我只是下來幫忙而已喔。)我心想。
但這個節骨眼不能講,不能講的原因,你們等一下就會明白了。
以前順子事件、我的事件的時候,佐藤總是一副好像死了的樣子,從來也沒聽過她站出來講過一句話,現在倒是說話說的挺直挺跩的。
「反正她們都很聽妳的話啊,妳們一定能做得很好的⋯⋯。」佐藤雖然滿臉笑容、但話裡盡是酸味。
我很訝異平常都不說話的人,一開口刺激度這麼高,想必她是鐵了心要走,也不怕我會是什麼反應了吧。
這是什麼意思?妳是在意我,所以要離職?這是哪一門子的邏輯啊?
我從來沒有針對過她,而她也從來不想要去在意我。我們一個財務、一個事務,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但事與願違的,事情結果就是自然而然的演變成這個樣子。
我還是滿臉狐疑的看著她。
「杉山,我剛是跟妳開玩笑的啦!妳把那些話忘了吧!」佐藤說。
她要離開以前,也許是已經心無罣礙了吧。ㄧ改總是不說話的常態,我們還東一句西一句有的沒的閒聊。
就好像每一間要歇業的百貨一樣,到最後總是會湧進大批的人潮,要是一開始就是這樣人聲鼎沸就好了。
要是一開始就是這樣聊著聊著就好了……。
她還會半開玩笑的對我說,「杉山啊,這樣的人底下,妳做的下去?我真服了妳了!」
啊⋯⋯佐藤妳是說那新院長喔,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她,只能苦笑著。
她離職前兩天,我休息時間結束正準備回櫃台時,她叫住我,「杉山!我跟妳說句話……。」
「蛤?什麼?」
她說的話我永遠不會忘記,她說,「那個人不值得相信……」
那個人?啊⋯⋯懶惰鬼兼什麼都不做的院長……!
「………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我只是做我工作份內的事。」我沈默了一下說。
「那就好…。」她似乎想提醒我什麼,既然我這麼說的話。
就這樣,佐藤離開了。
我回想著,這些年在我眼前消失的人們。
老院長,因為癌症,撒手歸天。
順子,因為護士內鬨,被趕出去。
老清掃田中,因為老衰,吃東西噎死在醫院裡。
佐藤,明明年紀輕輕身為事務長前途大好,自己原因離職。
我是外國人,自然而然地受到一些歧視的眼光和能力上的質疑。這我能理解,就像有一個台灣的醫生和一個東南亞的醫生,就算東南亞的醫生技術更勝一籌,大家還是會去找台灣的醫生吧,同樣的道理。
但我想,佐藤受到的歧視、並不會比我少。
所有的一切都是聽老姐姐說的。
佐藤還沒來醫院以前,工作總是二轉三轉,每個地方都待不長,後來在別的公司遭受霸凌,造成精神狀態不隱定,還得了憂鬱症。後來辭職在家,一晃就是好幾年。
佐藤的母親看她女兒一蹶不振,這樣遊手好閒下去也不是辦法,特別跑來拜託老院長收留佐藤。老院長一口答應、讓佐藤在櫃檯幫忙。
醫院眾人一聽到佐藤有憂鬱症,全部舉手反對。但當時老院長的話就是聖旨。
其實。對我來說,她偶然會爆出一兩句不太尋常、令人訝異的話以外,其他時間都是乖乖的坐在那裏。我一點都不覺得她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雖然大家都說她有憂鬱症,但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很會工作的普通的人。
其實我很希望,她被人攻擊時,能像我這樣,跑去流星花園的道明寺家,借用一下道明寺家家財萬貫的蠻橫氣勢、帶著這股氣勢、大聲的罵回去!!
但不管發生什麼事、她總是沈默著。
護士們和老事務們,大家表面上和來好去,但私底下流言誹語不斷。
佐藤,我想她一直以來默默無語,暗暗的承受了很多壓力。雖然我・從 ・來 ・沒・有・針對過她,
我只是想對抗ㄧ些不正確的事、想要保護我自己和老姐姐而已。
我對她沒有惡意,我想她也感覺的到。
但我也許間接的成為那最後那一根稻草而不自知。
既然她一直說她有想要做的事,那我只能祝福她。
但我心裡很希望,她能夠換一個心態,換一個角度,去看眼前發生的事情。
老實說,眼前的坎過不了,去別的地方也是一樣的。到哪裏都有磁場不合的人、更奇怪的人、更畸形的事一大堆。
本來我們就不要期待、職場是什麼歡樂party現場。
痛苦是難免的,與其改變環境,也許,改變自己會比較快。
當然,我的意思也絕對不是希望她像苦守寒窯ㄧ樣,痛苦地蹲在這裡。
在哪裏,做什麼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去處理跟看待眼前發生的事情。
她走了以後,偶爾我會想起她,試著體會她當初在醫院工作時的心情,也許…她想要去一個,沒有人知道她有憂鬱症的地方。
其實一直想要提出辭呈的是我啊、唉呀!被她捷足先登了!
辭與不辭、誰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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