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圣贤还是豪杰?
孔子在人们印象中,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万世师表”,或者是一本正经的“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再近一点观察,就是一串串枯燥的“子曰“中的那个“子”,总之,看得见,摸不着。
而真实的孔子,却并没有圣人的架子,他像一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也常拿弟子开玩笑,调侃自己不堪的人生,会因为解官去职而伤心;当然,他也会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可以在庙堂之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撇过那些人们熟知的仁义礼智儒家理论,通过《论语》、《史记》中的一些细节,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迥异于常人眼中的孔子。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李白斗酒诗百篇”,在后世,酒已经成了豪杰的专属标签,言必信,行必果,相逢意气为君饮。回到先秦,孔子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徒”,凡是有酒的地方,总能令他大畅胸怀。
唯酒无量,不及乱。(《论语·乡党》)
乡党篇的这一章在说了一通孔子对各种食物的分量、口味的要求后,写到了孔子对酒的爱好。意思是“只有酒不限量,却不至醉”。孔子对酒的喜爱也跃然纸上,在席上真的是敞开了喝,也可见孔子的酒量之大。但他又有极好的自制力,因为反感醉酒后的失态,很少喝醉过。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论语·子罕》)
《论语》中的话都是一些片段,没有记载是在什么情景下说的。不过从说话的语气我们可以揣测,这句话应该是孔子对自己一生行事的一个总结,起码也是半生。在论述了对公卿、父兄、丧事这几个儒家看来最重要的事情之后,孔子说,“何有于我哉?”,意思是“我又做到了什么呢?”
可这中间却硬生生加了一句,“不被酒所困扰”(不为酒困),可见酒在他的生命中分量之重,甚至他曾因喝酒而或多或少误了一些正事。就像胡适喜欢打牌,多次在日记中痛彻反思要戒掉,却一生都享受着这个小习惯带来的困扰与乐趣。
我们可以想象孔子在酒桌上和鲁国高层及各国政要觥筹交错纵横捭阖的情景,酒在此时,就不仅是爱好了,还是一种社交武器。
孔子只是爱酒,却从来也没有成为一个酒徒,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博弈中能用智取的,便不恃血气之勇。
有一次和学生聊天,子路问:“老师您率兵去打仗,会带着谁呢”(子行三军,则谁与)?暗示应该带他这个最勇武的学生。孔子说:“敢徒手去与老虎搏斗、不用船就敢去渡河,这样死了都不后悔的人,这种人我不要。一定要那种面对大事,便恐惧谨慎、而用智谋去完成的人”。(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论语·述而》)
他处事灵活通达,但也绝非一个可以用腊肉来换立场的人,他只是深悉复杂现实中的种种因素,试图用另一个方式实现目标。
可是,若形格势禁,只能动武,孔子也绝不缺乏勇气。夹谷之会时,他以弱国之势,当众斩齐国优倡,面折齐景公,最终让人不敢轻视鲁国。
这也几乎成了孔子政治生涯的巅峰。四年后,他从鲁国大司寇的位子上卸任,黯然出国,朋友连夜相送,说了一番宽慰的话,孔子只道:“吾歌可乎?”用一首歌把他的所有愤懑、无奈都唱了出来。
对音乐的喜爱,几乎伴随孔子的一生。《论语》中有多处写到孔子对音乐之爱:
-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
- 子语鲁太师,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论语·八佾》)
-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论语·泰伯》)
《周礼》六艺中“礼、乐、射、御、书、数”,“乐”排第二,可见其教育作用。但孔子这里,它已经成了一种精神享受。心中有浪漫情怀的人,才能如此为音乐着迷。
往常我们对圣贤的定义里,似乎没有“浪漫”的位置。孔子也不认为他是圣贤,他只是从政、教书,以“周礼”相标榜,希望恢复西周礼制,但一次不经意的闲谈,流露出他内心最真实的心声。
一次,孔子和几个弟子聊天,说到理想,子路等人纷纷口出豪言,不是修齐治平便是折冲樽俎,这也是孔子平时教导他们的。只有曾点异乎常人,他不愿做什么经国济世的大业,只想和几个朋友于春末时节,在河边吹吹风,晒晒太阳,唱唱歌。
这在口不离王道礼制兴衰成败的孔门中是很罕见的。没想到,孔子喟然一叹:“吾与点也!”
政坛上的尔虞我诈打击利用或许曾使他心生厌烦,而回到西周的黄金时代,又必须靠权力,靠战争。有那么一刻,他也只想做个普通人。
五十多岁后,孔子周游列国,后来,老来还乡,再也未曾手握重权,在他心里,自己也是一个失败者。只是,他从未想到,他的身后之名会如此耀眼,以至于被千百年来的帝王将相、芸芸众生看成完人,看成圣贤。
孔子去世两千年后,王夫之曾说:“有豪杰而不圣贤者矣,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前半句可以作为孔子活着时候的评价,后半句可以作为他去世之后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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