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家的孩子
“她这么一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多多告诉我。
当她向另外一个朋友倾吐前任男友的故事时,对方正经地反问她:“那我觉得你是不是没有真的爱过他?”
“是啊,这种问题没法回答。”多多和我之所以能走过这漫长的十年友谊,就在于这种心照不宣的,可以拿任何事情开玩笑,相互帮助对方从“正经”当中逃离的默契。“这问题也挺无趣的,像小孩子问的一样。” 然而我们都知道,或许爱没有定义,但是无法坦率说出爱与不爱,又是另外一回事。
无法坦率,我们都像浮动的海草,随着匆忙的洋流原地舞蹈。
我们一路散步到校园的湖区,坐在长凳凝视着漆黑的湖面和天鹅的影子。
“我想我们就是缺乏一些安全感吧。”
“啥?" 她突然进入深沉模式,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是指从父母那里的获得的安全感。中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生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血缘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养大一个孩子,就是在消磨一个独立个体的灵魂。所以我经常和老妈吵架,因为从内心深处来讲,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只会带来麻烦。”
虽然我对她这段突如其来的坦白感到有些惊讶,但我还是很快接上了话。
“不会的,他们也从中收获了很多幸福。"
“是的,这个道理我现在大概懂的,但是我以前并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告诉我。我只能感受到他们一个劲想让我变得更强大,更完美的意愿。”她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在冰凉的空气中颤抖。“所以有一次和我妈吵架的时候,我突然就怒吼着问她是不是后悔生下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她是不是会更快乐什么的。我现在都记得她那个诧异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就从这件事以后,他们突然开始鼓励我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包括我来英国学艺术史也是,家里人都是完全支持的态度,这在从前是难以想象的。”
“哎......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 我虽然有很强的同感,很想说我也是这样,但随口而出的,是非常俗套的,对父母的理解和同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如果感受到爱,就要立刻说出来,不管我有什么其他顾虑。我想做一个坦率的人,我想给身边的人安全感,哈哈哈哈。”她在句尾加上一些奇怪的笑声,应该是想从这个正经的话题离开了。多多真是一个很厉害的朋友。
“嗯。”我也就懂事地肯定她,立刻在脑子里思索下一个话题。
“说起来,我来这边之后,一点也不想家。” 我如此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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