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汉年在团河农场

苏向东Tom号清慧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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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2月13日至1967年5月22日,潘汉年和他的夫人董慧,作为特殊人物,在北京团河农场生活了四年零三个多月。在此期间,潘汉年处于半自由、半幽禁的状态。这是他后半生,自1955年4月3日被捕,至1977年4月14日病故,长达22年蒙冤受辱的人生旅途中较为安稳、平顺的一段路程,是不幸中又有幸的岁月。

潘汉年在团河农场

阎鹏

1963年2月13日至1967年5月22日,潘汉年和他的夫人董慧,作为特殊人物,在北京团河农场生活了四年零三个多月。在此期间,潘汉年处于半自由、半幽禁的状态。这是他后半生,自1955年4月3日被捕,至1977年4月14日病故,长达22年蒙冤受辱的人生旅途中较为安稳、平顺的一段路程,是不幸中又有幸的岁月。

潘汉年案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一起重大冤案。潘汉年被捕前,任上海市常务副市长、中共上海市委第三书记、市政府党组书记、市政协副主席等多项职务。被捕后,经过长达八年的关押、审理,1963年1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以“内奸”、“特务”、“反革命”三项罪名判处其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在判决的同时,下达“刑期执行书”。执行书确定,潘汉年的刑期自1955年4月3日起执行。

鉴于潘汉年已被关押多年,刑期超过半数,且在监禁期间“认罪服法,确有悔改”,最高人民法院下达“刑事裁定书”,对其予以假释。

按照常规,被假释的犯人要回到原户口所在地,由当地公安机关进行监督,考验其在假释期间的表现。假释人员如果在假释期间表现良好,原刑期就不再执行。若表现不好,有重新犯罪行为,或发现隐瞒了原有的其他罪行,狱方则随时将其收监关押,重新执行原有的刑期。并对其重新犯罪或隐瞒的原有罪行做出相应的处理。

公安部考虑到潘汉年的特殊情况,不便将他放回上海。于是,把安置和监督潘汉年的任务交给了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公安局将潘汉年安置在团河农场。

团河农场当时是北京市的第三劳动改造管教队,地处大兴县境内。场部与永定门相距18公里,有公路与市内相通。

团河农场建于1955年9月,总面积16000多亩。在改造任务上,被管理的人员有一般刑事犯、少年犯、劳动教养人员和刑满释放或解除劳动教养的留场就业人员。在生产经营上,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把潘汉年安置在这样的地方,既便于管理,又为他的活动提供一定的方便。这里是一个对公安机关的监督和潘汉年本人都较为有利的场所。

市公安局领导对潘汉年的管理工作做了认真的研究,决定由五处(劳改工作管理处)直接负责,只利用团河农场的地方,使用团河农场的名义,不占用团河农场的人员。为此,五处成立了一个由五名成员组成的管理小组,其成员全部由处部机关抽调。

对潘汉年的管理,实行公开与秘密相结合的原则。管理小组的组长在处部办公,负责承上启下,接收、传达上级的指示,受理、上报其他成员的汇报请示。其他四名成员全部随潘汉年住在团河农场。四人中两人名义上是服务人员,一人为管理员,负责潘汉年的生活管理,直接与潘汉年打交道。潘汉年有什么事情需要办理,有什么问题需要请示,都要向管理员说。另一人是炊事员,负责潘汉年的伙食。

两名秘密的监督人员,不得和潘汉年直接接触。他们两人的办公地点设在团河农场场部的办公楼上。室内安有窃听装置,一人负责监听潘汉年的言论、行动。一人观察潘汉年住区的情况。

团河农场的办公楼与潘汉年的住区呈西南—东北方向的对角线。办公楼的东北角,与潘汉年居住的地方相距60米,中间有20米的水面相隔。监视潘汉年的办公室设在二楼的东北角上,居高临下,对潘汉年在院里的活动看得清清楚楚。对潘汉年的管理,主要任务是保证他的绝对安全。照顾好他的生活,注意他的活动,防止他情绪悲观,发生自我伤害或自杀。禁止无关人员与潘汉年接触,不得发生他人伤害潘汉年的事件。

按照公开与秘密相结合的管理原则,管理员住在潘汉年居住的小院东侧院墙外。这里有三间办公用房。潘汉年住区的院门本来是向南开的,为了便于管理,把院门改在东侧。这样,潘汉年或其他人的进出,都能纳入管理员的视线。在管理员的办公室里安装了通往市区的直拨电话(当时远郊县的电话叫市内要通过郊区长途台),以便管理员能随时向组长汇报情况,请示问题;组长也能随时下达指示,了解情况,使上下联系畅通。

炊事员住在院内,与潘汉年房连房隔墙而居。炊事员是经处部机关食堂特选的党员,也负有监督潘汉年的任务。他每天都要向管理员汇报自己听到、看到的情况。

管理员每天向组长写专报,报告一天的情况,有事多报,无事少报,不得不报。

住在团河农场办公楼上的监督人员每天也要向组长写专报,汇报听到、看到的情况。

公休日和节假日,管理人员不论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都实行轮休,必须有人在场坚守岗位,不得使管理、监督工作出现漏洞。这样,组长能从两方面掌握潘汉年每天的情况,把监督、管理工作落到实处。

领导向管理小组人员布置任务时,没有介绍潘汉年的身世、经历和案情,也不许管理人员向潘汉年本人询问这些问题。只是说“潘汉年是特殊人物”,对他的管理要严格、周密,但要内紧外松,表面上以服务为主。

潘汉年在团河农场期间,生活待遇比较优越。他居住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潘汉年的夫人董慧向外写信,或当面向人诉说,都称这个小院是“小别墅”。

这所“小别墅”位于团河农场场部大院的东北角上。它的东、西、北三面环水,水面是农场的养鱼池。

这所小院原是农场招待客人的地方。小院南北长34米,东西宽21米。有一亩多地。院内有五间北房,总面积150平方米,房前有两米宽的前廊。潘汉年住三间正房。另两间,一间炊事员居住,一间做厨房、茶炉间。

潘汉年居住的三间正房每间32平方米。这三间房的布局很有特色。从外部看,三间房各自独立,都有房门出入。从内部看,是一个布局合理的套房,三间房屋相互连通,形成一个整体。

潘汉年的生活费,每月200元,每月由管理员去五处领取。领回后交给他们自行支配。需要管理员或炊事员代买物品,董慧临时给钱,买回后当时结清。另外,他们的亲友有时还送给他们一些钱。管理员曾为他们把港元兑换成人民币。潘汉年在团河农场期间的生活水平,以当时的社会标准衡量,属于中等偏上。

潘汉年的粮、油、副食品,由管理员到团河农场场部食堂购买。不用购粮证、副食证,或粮、油票。也不限制粮食定量。工业券、布票,按市民标准发给本人。

潘汉年的伙食水平属于一般。早晨半斤牛奶,两个鸡蛋。当时团河农场有奶牛场、养鸡场。牛奶和鸡蛋既新鲜,价格也比较便宜。午饭和晚饭有些像机关食堂。每顿饭炊事员做好后,由董慧端回室内,饭后再把餐具送回厨房。

潘汉年好吸烟,爱饮茶,喜吃水果,也常饮酒。这些都与他长期从事情报工作有关。广泛交往,社会应酬,养成了这些习惯。

为使潘汉年能买到好烟,市公安局为他办了个甲级烟证。管理员每月到南苑特供点给他买两条大中华牌香烟。也常给他买些较好的水果。茶、酒基本上是他们自行选购。潘汉年在香港时曾以粤华茶叶公司老板的身份作掩护。所以,对茶道方面的知识比较丰富,愿自己买茶。

潘汉年的衣着比较讲究。过去因工作关系,他总是西服革履,是有名的小开(上海土话小老板的意思)。但在监狱里却穿了八年的囚服。假释以后,在团河农场期间又恢复了穿西服的习惯。他好穿灰色或黑色的西服。冬季外出穿呢子大衣。晚上在室内好穿睡袍。洗澡、理发都比较定时。理发时由五处派机关的理发员来。董慧常在理发时染发。

刚到团河农场时,天气还比较冷,夜晚时间较长。他每天早晨起床后,在院里散散步、打打太极拳,然后洗漱、吃早点。在所谓的上班时间,看看书报、杂志,写点东西。

随着气候逐渐转暖,白昼时间慢慢延长。潘汉年夫妇常在早饭前、晚饭后到农场各地转转。

按当时的规定,在团河农场范围内,潘汉年可以自由活动。若离开团河农场则需请假,经过批准。所以,潘汉年在团河农场范围内活动不受任何限制。可是,团河农场的人员比较复杂,潘汉年对团河农场的情况又不熟悉。因此,在他外出溜达时,管理员总在其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以防发生意外。后来,他外出活动较多,对农场的情况逐渐了解,管理员也就不跟随了。

潘汉年在这样的环境中,心里的冰霜似有所融化,八年铁窗生活失去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仿佛对晚年的生活看到了希望。

四潘汉年到团河农场不久,公安部徐子荣副部长在北京市冯基平副市长的陪同下,来农场看望过他。

徐子荣当时负责潘汉年在假释期间的管理工作。对潘汉年的安置意见、管理原则,都是经他批准确定的。潘汉年在假释期间所有的重要问题,都要向他请示,经他批准。所以,他来团河农场,一方面检查一下对潘汉年的安置、管理工作的落实情况;一方面看看潘汉年,征询一下他有什么要求,了解一下他的想法。

潘汉年对徐子荣的看望表示了感谢,对农场的安置、对现时生活表示满意。

徐子荣在请潘汉年夫妇共进午餐时,向他提出,可写点回忆录之类的材料。

潘汉年把徐子荣的话当做指示,把写回忆录当成了任务。

据管理员回忆,当时看到潘汉年经常在写东西,有时写到很晚才入睡。但是他写了些什么,管理员是不能看的,也不询问。潘写好后,逐级上转,直送公安部。

据尹骐在《潘汉年传》中记述,现在发现潘汉年在团河农场时期写的材料有四万多字。是否只写了这些,无法断定。据出版《潘汉年传》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王社长介绍,潘汉年在团河农场时期写的材料,现存公安部档案室。属自传体的回忆材料。

潘汉年到团河农场时57岁,已近老年。他的夫人董慧45岁,正当中年。他们两人是一对患难夫妻,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双方分离八年,又重新相聚。久别重逢,自然有无数互相思念的话要向对方倾诉。

潘汉年与董慧的结合,以及他们的经历都具有传奇色彩。

1939年春,中央为了加强情报工作,组建了社会部。为了充实社会部的力量,潘汉年受命主办了一个情报干部训练班。董慧是这个班的学员。

董慧,1918年生于香港。父亲董仲维,著名实业家、爱国人士,当时任香港道亨银行董事长、香港商会会长。1937年,董慧在广东培道中学毕业。在北平报考大学时,卢沟桥事变爆发。考学不成,她随平津流亡学生到西安,考上了西北联合大学。后来她在抗日爱国的激情感召下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投身于抗日救国的革命斗争。1938年1月,还在抗大学习的董慧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7月,她被分配到马列学院学习。潘汉年举办情报干部训练班时,董慧又被选调到训练班学习。

训练班的授课任务主要由潘汉年担任。他生动的讲课,丰富多彩的斗争经历,使董慧产生了敬仰和爱慕之情。此后,他们在共同的战斗经历中渐渐地变成了恋人,最后终成伴侣。上海解放后,董慧任市委统战部工商处副处长。

在潘汉年被捕后的第46天,即1955年5月19日,董慧也被逮捕了。董慧和潘汉年一样,先在功德林监狱关押,后在秦城监狱坐牢。

功德林监狱和秦城监狱实是一所监狱。1960年3月之前,位于北京市德胜门外的功德林地区,所以叫功德林监狱。1960年3月,迁往昌平县秦城村附近,改名为秦城监狱。它直属公安部,关押的人员大多是特殊人物,在预审阶段实行单独监禁,相互之间不许见面,与外界断绝来往。所以,潘汉年与董慧虽然关押在同一所监狱里,彼此之间却渺无所知,犹如隔世。

1962年6月,董慧结案,罪名是“参与潘汉年内奸活动”,处理意见是“免予追究刑事责任”。按照当时的法律规定,这是有罪而不判刑,属于宽大处理的性质。实际上,董慧蹲了七年监狱,等于服了七年多刑。却落了个“免予追究刑事责任”的虚名。

董慧被释放之后,先在秦城监狱家属宿舍居住。同时知道了潘汉年的下落,等待潘汉年结案。到团河农场,二人重又团聚。他们常常互诉离别之苦,思念之情。

潘汉年在狱中写了不少诗稿,以表达对董慧的深深思念。

岁暮怀妻1958年

纵然废弃在人间,塑料原材岂等闲。

千里相思知何处,几年隔绝梦巫山。

黄昏人影伶仃瘦,夜半铁窗风雪寒。

又是一年终岁暮,难忘往事走延安。

给董慧

相逢成遗恨,奈何了此生。

怜君犹少艾,为我困愁城。

昨日同生死,今无半点音。

但求息怨恨,勉力觉新人。

道路分明在,火中铸忠魂。

抗敌隐地下,十载尔同行。

北上延安路,朝夕共苦辛。

南旋千万里,悄然居海滨。

六年留上海,解放更相亲。

倘有千般罪,当有风先闻。六

1963年“五一”国际劳动节过后,北京正是春夏之交的大好季节。这时,潘汉年萌生了外出游览的念头。

潘汉年首先提出游览十三陵地下宫殿的请求,并立即获得了批准。发掘十三陵地下宫殿的消息,是1958年潘汉年在监狱里从《人民日报》上看到的。他一直想有机会亲眼看看,现在终于实现了。

为潘汉年游览十三陵地下宫殿,五处派专车负责接送。管理员陪同游览。

在前往十三陵的路上,潘汉年夫妇的心情格外激动,不断地张望车窗外的景色。夫妻间相互指指点点,满怀喜悦地欣赏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但他们却很少说话。

到十三陵后,汽车直奔定陵地宫。

潘汉年沿新挖掘的隧道直达地宫。当走到第一道石门前,立即被两扇洁白无瑕的汉白玉石门所吸引。他用手抚摸,上下打量,详看说明,显出惊讶的样子。

进入石门后,按照前殿、中殿、后殿、两侧配殿的顺序参观。参观中,潘汉年看得很细、很认真,对所有的展品都感兴趣。看了实物又看说明,反复对照,尽情欣赏。他被400年前的这些建筑瑰宝深深地吸引。特别是对中殿的长明灯,后殿内放置的复制棺椁,以及玄堂(后殿)那长30米,宽、高各9米多的宏大建筑,更是赞叹不已。

看完地宫之后,潘汉年又到出土文物展览馆参观。他默默地欣赏着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的出土珍宝。特别是在用极细的纯金丝编织的皇冠、五彩缤纷的凤冠前,潘汉年好像观赏不够。原物与说明,反复对照。

参观完出土文物,潘汉年又看了看已遭破坏的陵区地上建筑遗址。

在定陵稍事休息,吃过自带的午饭,又去长陵参观,然后返回农场。

在参观过程中和往返的路上,潘汉年很少说话。这也是他在团河农场期间的特点。潘汉年这种特点,可能与他的经历、当时的身份和处境有关。他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养成了多看、多记、多听、少说的习惯。八年的铁窗监牢,使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潘汉年在参观过十三陵之后不久,又相继游览了故宫博物院和王府井商业区。

1963年初夏的一天,董慧到王府井地区购物。在东安市场的北门外,她被老朋友唐瑜意外地发现。从此,他们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变。

唐瑜是一位缅甸归国华侨。在20年代,他读了潘汉年发表在《幻洲》杂志上的文章,对潘产生了敬仰之心,进而与潘汉年取得联系。1929年唐瑜从仰光到上海找潘汉年。潘安排唐在“左联”工作。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唐瑜曾在潘汉年领导下从事过情报工作。解放后分配在文化部。唐瑜一直把潘汉年当做良师、挚友、同志加手足。对潘汉年的被捕,唐瑜当时就不相信自己所崇拜的老领导、好朋友会是坏人、反革命。这意外的相见,使双方都感到惊喜。董慧告诉唐瑜:潘释放了。现在在京郊一个农场的小别墅里。那里可以种花、钓鱼。潘被允许到市内探亲访友,但他怕连累人家,所以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唐瑜力邀潘汉年和董慧去他家。在唐瑜的盛情邀请下,潘汉年、董慧在星期日去他家做客。

由于潘汉年生活的自由度逐渐增大,进城的次数越来越多,五处不再派车接送。这样,他们进城,先步行两公里,到黄村镇乘366路公共汽车,在永定门下车后,再转乘市内公共交通车到达目的地。

潘汉年第一次到唐瑜家的情景,唐瑜在纪念潘汉年的文章《零落成泥香如故》中有具体的描写。据唐瑜回忆,潘汉年诉说了他遭致入狱的原因以及当年的情况。潘只强调自己的过失,并不过多地责怪他人。

从此,潘汉年常到唐瑜家做客。唐瑜还送给潘汉年一台旧电视机,愿他的生活多一些色彩和乐趣。

1963年秋天,潘汉年在唐瑜家做客时,孙师毅夫妇(孙当时是中国电影资料馆顾问)也到唐瑜家做客。老朋友不期而遇,无比高兴。据孙师毅夫人张丽敏回忆,当双方互相发现之后,惊喜地叫起来。彼此“紧紧地握手,悲喜,惊异,百感交集,仿佛遇见了隔世的亲人”。

从此之后,潘汉年成了唐、孙两家的常客。1965年,唐瑜到外地农村参加“四清”工作队,因此,潘汉年就常到孙师毅家过周末。

孙师毅和潘汉年是老朋友,他的夫人张丽敏和董慧是同乡,还有亲戚关系。加之孙家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没有子女的潘汉年夫妇到孙师毅家,就显得更加亲热、愉快。潘汉年甚至亲自动手做上海风味菜红烧鳝段、炒鳝丝,还教给张丽敏做上海风味菜的技术。

潘汉年在北京还有很多老朋友,都是出生入死共同战斗过几十年的至交,如夏衍、胡愈之等。但他从不主动和这些老友联系,也不让唐瑜通知他们。他不愿给这些身处高位的挚友添麻烦。

潘汉年和董慧在团河农场,生活比较单调、寂寞。潘汉年主要靠读书、看报消磨时光。当时,凡是能公开订阅的报纸杂志他都可以自由订阅。除此之外,在适宜的季节,较好的天气,钓钓鱼,散散心。董慧除了看看书报以外,也种点菜,养点花,用以调剂情绪。

董慧难耐孤独和寂寞,多次要求干点工作。可是,在那样的年代,她那样的身份,哪个单位能给她工作呢?在董慧的多次要求下,1965年,她被允许到五处设在团河农场的农研室工作,做棉花品种试验观察。

董慧去试验田时,棉花已长到二十多厘米高。试验田有四分多地。她的任务是观察棉花的生长、发育情况,并做详细的观察记录。同时负责棉花的整枝、打杈等管理工作。董慧工作很认真,她每天风雨无阻地到棉花试验田,仔细观察棉花在各种气候条件下的生长情况,并认真地记录下来。字写得整齐、漂亮,受到农研室领导的好评。

董慧参加工作的事,在孙师毅家做客时无意中被他的孩子发现了。孙家小孩看到董慧手上长了很多老茧,感到很奇怪。董慧借机高兴地说:“他们现在让我工作了。我每月拿60元生活费。不老不少,身体没有病,不劳而获是可耻的。我的工作是累一些,可是比闲待着强多了。”

正当潘汉年的生活自由度越来越大,距离刑期届满的时间越来越近,对晚年的生活充满希望之时,十年动乱的风暴席卷神州大地,吹灭了他安度晚年的梦想。

1966年6月,工作组开进了北京市公安局。从此,公安局内部出现了混乱,对潘汉年的管理工作也渐渐出现了困难。

随着社会动乱的步步升级,潘汉年忧郁的心情越来越重。说话、活动谨慎了许多,进城购物、游览少了许多,到朋友家做客基本上停止了。

潘汉年不安地注视着动乱的发展。管理小组人员更是忧心忡忡。潘汉年被社会上的坏人发现了怎么办?有“红卫兵”冲击怎么办?潘汉年外出发生意外怎么办?他们思虑着,做出种种设想,制订各种应急方案。

在对于潘汉年的管理问题需要越来越多的请示时,市公安局各级领导的权力却越来越小,渐渐变得自身难保。起初,管理人员请示问题时市局还能做些具体回答。后来,对问题的答复渐渐变得含糊了。最后,终于不敢答复,只好说:“你们看着办吧。”在这种情况下,对潘汉年的管理越来越成为难题。同时,林彪、江青反党集团也在搜集罗瑞卿、徐子荣等人所谓包庇潘汉年的材料。于是,公安部于1967年5月22日将潘汉年夫妇又收回秦城监狱。

潘汉年对此好像早有预感。在他们回秦城监狱之前,董慧一个人曾去唐瑜家一次。这时,唐瑜不断地挨批斗,家被抄过。孙师毅已于1966年10月遭批斗时,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而逝。

据唐瑜回忆:“我从农村回来快一年了,一直没有潘、董他们的消息。妻总是担心他们会不会被卷进去。我只希望已关了七年的他们能有自然的免疫力。”“1967年6月中旬,阿董突然来了,神色淡漠。她说他们要搬到小温泉去了。说完给我和师毅的小孩留下两盒饼干,就匆匆走了。”

“小温泉”是董慧对秦城监狱的代称。秦城监狱在小汤山的温泉附近。董慧对唐瑜、孙师毅谈到秦城监狱时,不愿说监狱这种令人不快的名称,常用小温泉代之。

据张丽敏回忆:董慧“托唐瑜同志转给我一包东西:两斤糖果,一罐饼干。在糖果包里夹着一张便条:‘你家的事我已知道了,我们后天就要搬到小温泉去住了。让我再给孩子们买一次糖果吧,希望他们健康长大,我们今生恐不能再相见了’”。

事实正是如此。潘汉年和董慧又在秦城监狱分隔关押了八年。本来什么新问题也没有,却改判潘汉年无期徒刑。于1975年5月29日被送往湖南省第三劳改队——茶陵县洣江茶场。1977年4月14日病逝,终年71岁。

董慧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随潘汉年一起去洣江茶场。1979年2月24日,因突发脑出血,抢救无效去世,终年61岁。

1982年8月23日,中共中央向全党发出《关于为潘汉年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的通知》,推翻了强加在潘汉年头上的一切诬陷不实之词,并将骨灰盒移放到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在骨灰盒上覆盖中国共产党党旗。

摘自:《纵横》30年典藏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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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向东Tom号清慧居士旅美教授苏向东号清慧居士在科研方面曾获省级科技二等奖。在著书立说方面出版发表过数本专业图书和多篇科技论文。在产业投资方面开产前筛查之先河,并获得国家级发明专利。在文创产业方面获省市两级非遗传承保护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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