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走向死亡的夢

幾年前，我很喜歡騎腳踏車。河濱公園有棵樹，樹下有個長凳，陽光燦爛的時候，我會停下來休息。有次，我看著那棵樹，心裏突然有個念頭，我可以手握這裏，腳踩那裏，爬到那個枝幹上，那個看起來可以支撐我身體的支幹，這是一棵適合我自殺的樹。它唯一的問題是，就算大半夜，也有散步，運動的人會經過。

我並不滿意自己的人生，但我也沒有自殺的念頭，我甚至不覺得自己低潮。只是看著樹就有這樣的想法。後來經過它的時候，會想著：這棵樹真適合我。直到某天，想法突然變成：如果我上週做了，今天就是我的頭七，我媽現在應該是沈著臉，聽道士替我敲木魚唸經。又或許，我己經來來回回做了好多次頭七。

心臟停止那刻才開始的旅程，是一條很長的路，叫黃泉路。路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但不用擔心迷路，因為一路上會有彼岸花，它像火一樣又紅又亮，跟著它走，就會走到鬼門關。到了鬼門關會見到城隍爺和黑白無常，衪們決定接下來要往裏去。大部份無功無德的人，會往輪迴的方向。一樣跟著彼岸花，走到忘川，忘川是一條大到看不見對岸的河。過河唯一的一座橋叫奈何橋，過橋會遇到孟婆，喝下她手裏的湯，忘掉一切，投胎再次進入輸迴。我想，我會騙她我有喝。但聽說是這樣，在亡魂經過忘川的時候，記憶就己經開始一點一點的遺忘。見到孟婆的時候，想要騙她不喝湯就投胎的事，也己經忘了。

除了輪迴之外，有功德的，會有另外一組神明出現接引，往天庭去。有罪的，就會被城隍爺丟進地獄裏。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是，意外死亡的、被殺的，遺願未了的，有執念的，就會變成遊魂，在虛無中飄晃，等待機緣發生、因果完成，再往下走。

過年期間，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裏，我正在替自己的死亡做準備。我偷偷跑進每一個夠高的大樓，查看頂樓是否適合攀爬，跳下去會不會傷到人。然後我想，跳下去好痛。然後我又回到河濱那棵樹下，心裏盤算著流程與時間，但這樣也是很痛。在家裏燒炭好了，比較不痛。但家裏會變成兇宅，家人在這樣的陰影下生活，也不好。租台車來做？好像是個好方式？

然後我就醒了。

偶爾，在路上散步的時候，我會想著黃泉路上彼岸花，也許我一直一直的走下去，就可以看到奈何橋。我要緊緊抓住記憶，安全經過忘川，然後假裝喝下孟婆湯，快速進入輪迴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