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音樂劇──《綠島小夜曲》觀後
臺北市音樂「季」以音樂「劇」揭開序幕,使得本次的表演顯得特別。正因音樂與戲劇帶給聽眾或觀眾雙重的感官盛宴;戲中有舞,舞中有戲,稱得上「無歌不舞」、「無舞不歌」。不用說,歌舞樂三者在《綠島小夜曲》音樂劇是完全巧妙連結起來了。
而手冊上標示的「原創音樂劇」字眼也是值得玩味;聚焦在「綠島小夜曲」這首膾炙人口的歌曲──告訴我們應試著體貼作曲者周藍萍先生當時的心情,在音樂劇中一連串的曲子,都應作如是觀。但是導演梁志民先生也提醒我們:「你們所看到的故事、情節,全部都是虛構的,但是所有的地點、歌曲、事件發生的社會背景,全部都經過考據,是一個建立在真實基礎上所發生的虛構故事。」既真實又虛構,彷彿有跡可尋、卻又無法複制的《綠島小夜曲》音樂劇。
經由周藍萍老師作曲或改編的歌大約有十九首安插在全劇之中,從「高山青」開始,以「當我們小的時候」結束,不得不說對於愛好周老師作品的歌迷絕對稱得上是一場豐富的音樂饗宴。但這畢竟不是一場單純的老歌重現,也適度加入許多元素:和聲、交響樂以及接近街舞的演出。然而,還是可以感受到那個時代的氛圍;包括主旨單純且簡潔明瞭(如:高山青、出人頭地、美麗的寶島)、深具古典意涵與意象豐富(如:回想曲、訪英台)、溫柔的情歌(如:綠島小夜曲、昨夜我為你失眠)等等,透過臺北市立交響樂團的演奏,我在現場聽到許多哭泣聲,因為這首或那首歌,帶他/她回到那時候的自己,遇見過往的自我。也許就像小說上所說:「噢,你也在這裡嗎?」
「你也在這裡嗎?」這樣的感觸,對於年青觀眾來說會不會太遙遠,那是一個來不及參與而必須缺席的年代。然而,編劇為我們彌補這個「遺憾」,採取「穿越劇」的演出模式,竟能「回到過去」一探究竟。觀眾在此的觀賞視角是全方位、全知的,但對於之後的戲劇發展變化,仍有一些令人「措手不及」之感。
這是允許戲中主角之一的梁瀞文/優路娜娜(袁詠琳飾)也得以用全知觀點進而影響他人,然而她也不得不在種種情感拔河中爭扎不已。這是一齣悲劇色彩濃厚的戲劇嗎?擁有機會得以重新選擇別,想方設法希望改變,應該是人之常情。但是,這樣的改變,與預期的結果是否一樣美好?一想到此處,則不能不令人為之揪心。禍福相倚、悲歡相隨的道理是人人盡知,但透過「穿越劇」似乎更能讓我們親眼感受,心裡隨著情節起伏不已。
由此可以明白:這是一齣跨越新舊世代的音樂劇,連接觀眾(年輕與年長)、曲目(原音與和聲)、故事(1963與2019);貫串其中的精神是「綠島小夜曲」所展現出來的溫柔──一個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原來,「綠島小夜曲」與地理名稱上的綠島產生關聯,是個積非成是的嚴重誤會;本齣音樂劇不僅為其有了「正名」的努力,也帶出這首歌原本就是描寫愛情──「這綠島像一隻船,在月夜裡搖啊搖……姑娘喲,她也在我的心海裡飄呀飄……」聯想、興起的描寫手法,是出自潘英傑老師之詞,同樣亦是周藍萍老師的曲子。這是全劇出現最多次的一首歌。作為音樂劇名稱,以及傳唱不已的淡淡幽情,吸引許多人進入劇場。如果問說:這次觀賞音樂劇,最令您印象深刻的是什麼呢?我認為不斷重覆「綠島小夜曲」的旋律和歌詞必在觀眾心目名單。但是至少有一點不同的是:觀眾也必定不會再把這首歌純粹當成一首歌而已,因為音樂劇的展演也帶給他們無窮的回味空間。
正是因為本齣音樂劇採取「穿越」手法,我們常常會將其視為優劣對比,新是好的、進步的;舊是不好的、保守的。然而,既然是穿越,回到過去是編劇的匠心安排,全劇的大部分空間與時間,也都鎖定1963年的阿里山一帶。再加上「綠島小夜曲」的傳唱,在在促使 我們可能將「懷舊」視為全劇主軸,而忽略其他低聲迴語的存在可能。事實上,由袁詠琳扮演的梁瀞文/優路娜娜,有好幾次想要改變1963年的重要事件,最引人注目的是阻止梁元皓(瀞文爺爺)、白芷(瀞文奶奶)的相愛,儘管他們是自由戀愛、勇敢追求。但是,瀞文為了不讓2009年的一場意外必然發生,認為一定要改變,即使讓自己生命消失也在所不惜。但是,這樣沒有了瀞文,全劇之外的發展終將歸於虛空,反而成為巨大的悲劇了。誰能接受貫穿全劇的梁瀞文消失不見,以及優路娜娜僅能存留在梁爺爺、梁奶奶心中,而不知原來是未來孫女的善意呢?永遠都不會知道。編劇沒有採取如此令人揪心的情節發展,算不算是一種言外之意、戲外之戲?這齣音樂劇承載的情感與意念,早將現場觀眾的內心世界帶進鬱鬱密佈的阿里山森林。
【本文已刊載於《明道文藝》(2021年5月),頁165-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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