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世界 （8/9）

我还是一放学就立即回家，有时候要自己做午饭，因为外婆有高血压，有时候会头晕得不能站起来，然后我会喂母亲吃饭，因为父亲要做农活。绝大多数时间，母亲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声音，没有陪伴。

她越发消瘦了，大腿细得像我的胳膊。我想到要给她增加营养，但只能想到做饭多放点油；肉、鱼都是奢侈；没有任何其他高营养的补给。以前在医院可以注射蛋白，现在家里没钱支付了；而闯祸的青岛司机，也是个穷人，只赔了两万多块，而这笔钱，要存起来给我和我哥上学用。

那是我母亲用命换来的钱。

我认真想过退学，这样可以在家照顾母亲，被制止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要是有现在的网络，利用网络学来的知识，也许真可以改观那时的情形。

有几件事，我一直愧疚。那个时候母亲大小便不能自理，一直带着导尿的器具，大便的话，只能定时换下面铺的席子，然后再擦拭。这些平常都是父亲弄的。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我掀开被子，看到席子该换了，但我不知道怎么弄，想了想，又把被子盖上了，什么也没有做。

还有一次是夏天，那时候我每天把母亲搬到堂屋，这样她可以看到阳光明媚的外面。她是如此之轻，刚过十三岁的我都可以抱动。我会尽量轻轻地把她放下，怕碰到她疼。但有那么一回，我胳膊实在没劲了，最后一点点距离，母亲的脑袋有点被甩着重重地被我放下了，她大声呻吟起来。

我都不敢看她，我心疼加愧疚得无以自拔，直到现在。

这两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不得不拷问自己，是因为嫌脏、怕累，还是对自己的母亲不上心，才会不去换席子，才没做到轻手轻脚······而且，我毕竟还是安安稳稳地继续上学了，没有退学回来照顾母亲，即使我真这么想过，但我也确实没去实施。也许退学这个想法，只是让我自己觉得是个有良心、有担当的人而已，然后怀着这种道德感，再自欺欺人地去展开我自己的生活。而我的母亲，用她的一生，毫无保留地都奉献给了我们。

我实在是个自私透顶还虚伪的小人，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