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与同人与我的亡灵朋友

莫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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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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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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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你们的姿态,就也得以偷生。

想写文章。

其实有时候微博也会发很长,但还是觉得文章是不一样的东西。一条微博的要素是一个表达物,有时是观点,有时是笑话,有时是无处安置的情绪。而一篇文章则是许多个表达物组合成的,如何编排,如何堆砌,以及最终形成怎样的阅读,就奥义万千,这像音乐。

所以想写文章,我的体内有无数已名状和尚未名状的表达物亟待整理,它们向我投来等待被感知和表达的注视。因此我的文章是为我而写的,但如果你读得愉悦,那就太好了。

很久没有写过文章了,希望能写好。

标题的格式来自我最近看的同人本,原作叫《癌與女裝與已經膨脹的胸部》。

我认为有必要解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本作品。

大概三个月前,和社工朋友吃饭的时候话题渐渐从「美食」过渡到了「吃饭的习惯」,甚至「与食物的关系」,可能这就是把社群工作者和心理咨询师放在一张桌上的副作用吧,我们总是会聊到身与心的话题,总是会聊到人的生活与其中潜伏的困难。在大家都分享了自己的吃饭习惯以后,我说我好像很容易忘了吃饭,尤其最近睡眠时间不规律以后,经常饿得低血糖了才会想起来要吃饭,而且我在饥饿的时候也不想吃东西,反而闻到食物的味道会想吐。「这就是厌食症啊」那位亲历过厌食症的社工朋友,和心理咨询师朋友齐声脱口而出。我愣在原地,有一种一切都一下子说通了的心情,也有一种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的心情。

I was fine living in dark in my sewers, why you guys have to drag me out and put me under the sun and even dare to love and support me?

我吃完饭回去就和阿榕哥——我异父异母的双胞胎哥哥,当时我借住在他家——这样控诉道。

但在我意识到我真的有进食障碍的问题以后,我体内那对食物的厌恶像是得到了豁免权一样,光明正大地统治了我的身体。我开始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进食,我因为饥饿整日整夜、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我的体重急速下跌,身体像被扎了小小针孔的气球,缓慢而肉眼可见地瘪下去。脸颊凹陷,大腿凹陷,失去臀部和本来就小的乳房,再后来两手开始脱皮,头顶开始脱发。好像寄宿在我体内的骷髅要把我反客为主。

但我还是找回了去疗愈和恢复的勇气,感谢在这场山呼海啸里少数几个立我身侧,大方而坚定地给出支持与爱的友人。

咨询师和我说,和身体重建联系的方法之一是去使用感官,感受身体带给你的知觉,比如去闻事物的气味,比如体会风吹过皮肤的触觉。然而我最先想到的则是性。

一来,我最近开始意识到我好像总是在巨大的情感波动下去寻求性,最终让自己陷入很不好的性关系里;二来,我对我的新器官好像还是很陌生,我想更好地了解它。所以我开始学习和探索怎样自慰,这总是需要很多的情色作品。

于是就遇到了前文提到的这篇。

故事是一名指派性别为男性,在且只在漫画界小有成就的漫画家,在无亲无友,作品热度不再,出版商只关心销量从而打压ta的创作的中年,诊断出癌症晚期。一边是觉得不论再怎么悲惨也要继续画下去否则就会失去这唯一的立身之地的自己,另一边是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中渴望跪伏于命运尽早结束痛苦的自己,在这巨大的张力下竟有什么崭新的自我出生了,在死期将至的时候。从创建里账号作为初心女装者发帖,到RLE,再到HRT,这路径典型得让我会心一笑。期间ta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也得到了一些作为漫画家以外的,仅仅是作为「女孩」这一交往对象的认可。

多么好的题目,多么好的故事,有一层荒诞作底,铺上一些性作料,顶上又撒了几分幽默,而你端起来凑近看,每一页每一句,都细细地有着纸张一样的真实的纹理。

这故事让我宽慰。

好像一切事情都应该用更同人的态度来看。

我们用了很大力气得来的东西未必多么好,也会反过来钳制我们;而我们失去的东西也未必多么好,说不定就是应该丢掉的东西。只有一位漫画家死去,才有一名少女得以生活。

但最后一页2018年的落款总也还让我伤感。

我和阿榕总为跨性别者的故事被讲得不够多,或被用一种来自顺性别者的猎奇口吻讲述而感到愤愤不平,然而我们很少说,那些打动我们的跨性别者的故事里的主角,很多都不在人世了。

比如这本漫画里的爱凌酱,比如碧浪达夫人。

然而我还是很感激很感激你们愿意讲述自己的故事,我看过你们的姿态,就也得以偷生。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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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來石Borderless Que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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