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安妮 第三章

5月3日星期一

親愛的安妮:

   今天二哥又離開了，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會回來。

5月7日星期五

親愛的安妮:

   今天阿公很生氣地把報紙撕碎了，把家裡弄得一團亂就出門了，結果最後還是我跟媽媽在整理，他人就不知道跑去哪裡，又老是打大哥，我最討厭阿公了。

5月8日星期六

親愛的安妮:

   結果昨天阿公好像整晚都沒回來，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一身酒氣的跑回來

，一面哭一面抱著大哥，最後還莫名其妙地睡著了。

「阿公，你喝太多了。」志成吃力地攙扶著清晨才回來的老人，他用力的支撐著老人消瘦的雙臂。

「拍謝..」老人低語到。

「阿公?」志成遲疑到。

「哥..拍謝...」老人繼續不知所以的低語著。

「是我黑白共..」

「拍謝啦..」

吐出最後一句道歉，老人在志成的懷裡失去了意識。

懷抱著複雜的心情，志成小心翼翼的將老人扶向了一旁的躺椅，他撿起了垃圾筒中的碎報紙，一面留著眼淚一面讀著上頭的字。

彷彿要抹去上頭的字跡一般，志成用力的拭著報紙上的每一個字，抱著無法言喻的心情，他獨自離開了。

5月12日星期三

親愛的安妮:

   阿公已經很久沒說話了，雖然說他原本就不多話，但像這樣一聲不吭還是第一次，就連我今天偷拿書從他面前經過他都沒有發現，阿公是不是生病了?

5月13日星期四

親愛的安妮:

   我今天去問了老師，他說阿公可能是癡呆了，但是我把這件事跟阿爸說的時候他卻說阿公沒事，我都要搞不懂了。

5月21日星期五

親愛的安妮:

   過了一個禮拜，阿公還是沒有說話，阿爸好像也有點擔心了，吃飯的時候一直盯著阿公看著，還一直跟媽媽講悄悄話，也不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5月22日星期六

親愛的安妮:

   今天，我們一家去掃了墓，明明清明才剛掃過，怎麼現在又要掃?

   而且，我從來沒有看過        爺爺      哥       報紙                           打架          。

(部分字跡在被浸濕後模糊，無法辨認。)

   安妮，這是我地一次求助你，我該怎麼辦?

5月23日星期日

(只寫了日期，沒有其他文字。)

5月31日星期一

親愛的安妮:

   最近阿公好像好一點了，不用在住在醫院裡了，我也不用在每天下課就跑去醫院，因為老實說，我並不喜歡待在那裏。

6月2日星期三

親愛的安妮:

   聽老師說，我明年就要升上國三了，他說我很聰明，只要國三時不要貪玩的話我一定能考上好學校的。

   聽老師說，只要我能考上一間好高中，再順勢考到間好大學的話就可以買好多好多的書，怎麼看都看不完那麼多喔!厲害吧!

   嘿嘿，真希望能趕緊升上國三，趕快上大學。

6月23日星期三

親愛的安妮:

   好久不見了，想知道為什麼我這麼久沒寫日記嗎?

   那是因為我在準備考試啦!聽老師說這次考試很重要，能決定我三年即能不能進升學班，這樣盡好高中的機會就會變大。

   雖然成績單還沒發，但過了這麼多天的努力，希望能有好成績阿!

   加油!

在破舊的金屬辦公桌前，女孩有些緊張的嚥著口中的唾沫，她直盯著眼前平攤在桌面上折起的紙張，而她身旁站著的高瘦男子則是故作鎮定的手撐著桌，但緊繃的眉頭與拘謹的軀體早已將他出賣，至於在書桌前坐著的消瘦中年男人則是無奈地皺著眉，似乎不適很想攪和這事。

三人就這樣盯著桌面上的紙，尷尬的空氣持續了久久一段時間。

又經過了一段時間，唯一坐著的消瘦男人無法承受這種壓抑的氛圍，忍不住開口說道:

「說到底，為甚麼要在我這兒看?」

高瘦的男人抬起了頭，一面吐著氣一面說到:

「總不能在我家裡看吧，」高瘦的男人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到:

「你也知道我阿公的脾氣。」

消瘦的中年男人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沒有繼續回應，室內又陷入了沉默。

藉著這陣沉默，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回憶起了他總不屑一顧的回憶。

想著那些他沒經歷過的當年，他們兩家可是當地混得最好的兩家，彼此也是世交，不過那時候應該是”小林”跟”竹間”這兩家關係好，或許也是因為這樣他們兩家才會漸行漸遠吧。

切，別笑死人了。

消瘦的中年男人稍微挪動了身軀，這或許是為了不被身旁那兩個小鬼察覺自己正在想什麼所做的掩飾吧。

而與此同時，男人的思考仍持續著。

況且，他兩家根本就不存在疏遠一說，他們家三個孩子他都照顧過，志成和淑娟都愛在他這裡看書，而那個不愛看書建宏還踩壞了他的幾塊地板，更何況他們的爺爺明伯也是扎扎實實的把他給帶大，不過..

他明白的很，自己沒有任何立場來斥責明伯。

時代實在變得太快了，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要是..

哥跟勇伯能生的晚一點。

名叫正雄的消瘦中年男人長舒了一口氣，接著便以極快的速度拿過了桌上的紙並在其他兩人未發現前快速攤開，有些戲謔意味的說到:

「真是的，不過就是個成績單嘛，扭扭捏捏的。」

「嗚!」名為淑娟的女孩有些不甘的低吼著，但她的手才剛伸出就停了下了，並沒有實際的阻止行為。

「我看看..」

正雄微瞇著眼，仔細地讀起了手中的成績單，一旁的淑娟和志成則是有些緊張的偋著氣。

「喔，你考了全校第十五名呢。」正雄輕描淡寫的說到。

「為什麼反應這麼平淡啊!」淑娟一把搶過了正雄手中的成績單，有些急躁的上下掃視著。

「這樣你不就能上升學班了嗎?」志成一面溫柔的摸著淑娟的頭一面說到:

「太好了呢。」

「是沒錯啦。」淑娟有些不快的咕噥到。

在三人的嘻鬧聲中，夜幕敲敲的降臨。

6月28日星期一

親愛的安妮:

   就在今天，成績單發下來了，而本小姐我呢考了全校第十五名!嘿嘿，我厲害吧，這樣就可以上老師說的升學班了，真好!

   不過正雄叔反映有夠冷淡的，雖然他一直都是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但這可是大消息耶，他少說也得有些反應嘛!你說是吧!

深夜裡，志成與父親獨自逗留在餐廳，兩個人都好像想說些甚麼，卻又都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兒，志成率先開口:

「不要把淑娟要上升學班的事告訴阿公。」

志成的父親坐在餐桌前，語氣平淡的說到:

「你也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

「我知道，但..」志成幾乎是有些激動至哽咽，他有些艱難似乎又稍微帶有些負罪感的說到:

「你們要陪阿公沉溺在過去多久。」

志成的父親默默地點起了一支有些受潮的香菸，一面將一份皺巴巴的報紙輕輕地放在桌上，平淡的說到:

「你也看到了。」

「跟這個無關!」志成嘶吼到。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早該知道這不過是自我安慰。」

「時代變了!」志成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

一聲嘆息後，志成的父親一面離開餐廳一面說到:

「你說了算。」

在沒人看見的角落，志成的父親悄悄的簽好了淑娟的成績單和分班意願書，並將其摺好，放進淑娟的書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