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弓夷,年紀最大的攬炒派
人人恐懼的時候,這個老頭子貪婪。一個72歲的生意人,在亂世中披甲上陣, 前往美國華盛頓四出聯繫政要,說要推動國際拯救香港,制裁中共。「我老竇那一代被人形容為東亞病夫,因為冇嘢食。我們這一代則叫東亞懦夫,因為不敢出聲。但下一代夠膽站出來,喂,是東亞勇夫喎!」他的見解有幾多成真,幾多如泡影,歷史會給這篇訪問一個答案。
「袁爸爸」一夜之間走紅,那一夜,是5.23。此前兩天,中共才宣布會於香港直接落實國安法,消息有如核彈,震懾了所有香港人。袁弓夷卻直播了一條一小時的youtube影片,將這個壞透了的時勢,形容為「完美時機」,每一句都說得鬥志高昂。「這是中共多年來最積弱的一刻,也是美國和其他國家仇恨最大的時刻(因新冠肺炎疫症導致的人命傷亡),可以說,歷史上從來未出現過如此perfect timing。美國要中國舉手投降⋯⋯香港現在跟美國同盟,對付共產黨!」
國安法來了,但他字字鏗鏘要對付共產黨,而這樣一條片子竟被瘋狂轉發。大家還親切地喊他「袁爸爸」,按了很多「心心」和「手指公」送給老人家。72歲的他在香港人眼中,本來只是「幾出名的」袁彌明和「不太出名的」袁彌昌的父親;但那一夜之後,因其評論大快人心、論調創新,一個夜晚大家就視他為政治最強KOL,往後的影片動軏都有幾十萬點擊,跑贏很多政評人。
人人恐懼的時候,這個老頭子貪婪。他臉上總是帶笑,開咪不用講稿,但嘴巴句句銳利。此刻身處美國華盛頓,四出聯繫政要,說要推動國際拯救香港,制裁中共。袁弓夷跟香港人忍氣吞聲多年所育成的「輸少當贏」心態徹底不同,他當日走紅那條影片,標題是港人想都不敢想的一句:「香港贏/中共輸!We Win, They Lose.」,發放在香港最漆黑的日子。
「後生仔你有膽啲」
跟袁弓夷見面是6月初,港區國安法已獲人大表決通過,「移民」兩字躍升為網絡熱門搜尋字眼,香港人意志消沉,城巿氣氛死寂,是一種我們不曾遇見過的蒼涼。我跟袁弓夷相約於銅鑼灣某咖啡室,午後太陽暖和,日照穿過偌大的玻璃窗,高大的袁爸爸把白恤衫的衣袖捲起來,說到兩頰通紅,「即係咁,我去到你屋企見到立立亂,細路嘈嘈閉,我就拿支槍出來。國安法就是把槍桿掏出來,天下哪有這種管家的?」
他說話用中氣,不管內容講什麼,似乎也沒打算把音量收細,「一支槍拿出來,全家當然靜晒。這樣子也會成功?笑話啦,哈哈哈!你看全世界的政權,拿槍桿子出來的,有誰成功?Mussolini (墨索里尼)、希特拉、史太林、毛澤東?最後咪冇晒(最後都沒有了)。這會是最後一個獨裁政府。」
此時鄰桌兩個OL突然朝我們揚揚手,投訴我們這一桌說話太大聲,害她們連對方的話也聽不清楚。袁弓夷一邊道歉一邊取笑我不安的神色,「你幹嗎咁驚青?後生仔你有膽啲啦!國安法頒布都要成了法才能拉人。你驚,共產黨咪成功囉。」
我跟袁弓夷對話未夠十分鐘,女兒袁彌明來到,臉色有點不霽。袁彌明港姐出身,之後從政,曾為政黨人民力量前主席,現專注搞美容產品生意。我來不及打招呼,袁爸爸就搶先擁著女兒肩膊,一迭連聲道歉,一邊說一邊偷看女兒:「對不起對不起,非常對不起,哎呀,我女兒是很尊重時間的⋯⋯又很有名譽。」
事源袁爸爸較預定時間遲到五十分鐘,期間我曾向袁彌明「篤灰」(告發),她要敲鑼打鼓地尋父。
袁爸:「對不起啊⋯⋯我打算開車載記者去馬會繼續談,這裡有點吵。」 袁女:「不行呀!你五點有下一個appointment(預約)!」 袁女:「你不要搞亂行程,我已幫你打點好!」 袁爸爸轉移向我道歉:「我96年開始沒朝九晚五那樣上下班,辦公觀念錯晒。」 袁女:「我已text你好多次了,五點鐘要去到我公司!」 袁爸:「是是是,你公司幾多樓?」 袁女:「十六樓!我已text給你。」 袁爸爸把女兒當成孩子一樣,輕拍她的額頭,誇獎地說:「我這個女兒很pro(professional專業)的!」 袁彌明噘噘嘴,一臉沒好氣。
信上帝的母親
開始時是父憑女貴,大家只管叫袁弓夷做袁爸爸,卻不知他什麼來頭。袁彌明直言,覺得自己有父親的影子,稍為沉思後,她補充:「而爸爸也有嫲嫲(奶奶)的影子⋯⋯你待會問他,叫他跟你說嫲嫲的故事。」
袁弓夷來自「小資」家庭,父親袁勃是頗有名氣的內地實業家,四十年代在上海做相機零件生意,店子開在南京西路,後轉型做電子工業。母親則是個傳道人,袁說:「我老母大家閨秀,在美國教會學校念書,是校花啊,長得非常漂亮。她英文說得很好,宗教意識好強,屬耶和華見證會,四出敲門傳道,很有理想。」
但1949年共產黨主政、新中國成立之後,上海慢慢發生變化,「香港咪係(不就是)以前的上海。中國要跟朝鮮打仗沒錢,向商家入手,漸漸再搞甚麼公私合營。有能力的商人都雞飛狗走,去晒香港做生意,我老竇亦然。」
六歲那一年,他母親突然失蹤。「突然人間蒸發,完全找不到她,好好的一個人不見了。」親人幫手打探,兩年過去,始知她被關進勞改營,罪名是傳教。「共產黨不會放過你的精神、宗教、信仰。即使今時今日,港澳辦的夏寶龍,都是以拆毀浙江教堂的十字架而出名。」由於適齡念書,他遂跟姐姐前往香港與父親生活,兩個妹妹留在上海等待母親釋放,「我們來到香港自由自在當然好,一個決定害死兩個妹,她們前途盡毀。」
沒有人想過這樣一別,家破人散,來日再聚,要等到二十年後。
來了香港念書的袁弓夷,入讀赤柱聖士提反書院,念至初中再赴美國升學。留在上海的兩個妹妹,日日被批鬥指她們成份不好。至於母親則被關押在安徽最北之處,其中三、四年更被打成死囚,日日遊街示眾。在香港做生意的父親身兼母職,袁弓夷回憶父親時說:「我老竇好靚仔,好好先生。從來沒有一晚不回家吃飯,沒有一晚不回家睡,一個男人在外廿幾年,他有他的原則。」
我媽追求她的信仰,明知要坐牢也願意付出代價,這不是痛苦來的。——袁弓夷回憶母親的經歷
直到七十年代中,袁弓夷花了不金錢和人脈,終讓母親釋放出來。可一回頭,已經二十年。他跟我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坐在女兒袁彌明公司的會議室裡,臉上輕輕閃過一種惋惜,但很快就恢復過來,「我媽追求她的信仰,明知要坐牢也願意付出代價,這不是痛苦來的。」倒是做完訪問當晚,他在youtube做直播,再次講及以上經歷時,竟啜泣起來。袁爸爸在影片裡說:「共產黨當時話,只要我媽肯講沒有上帝,她就沒事。但我老母不肯,她不肯出賣上帝⋯⋯」
他一下子淚流滿面,「我同媽咪分開時間太長,沒啥感情。但一講到這裡,多少有點刺激⋯⋯」接著他說:「我妹當然怪責:『你明明只要講一聲,我們就不用咁慘!』我覺得,你有你信仰,願意付出沒有問題,但你做老母也有做老母的責任,這樣講也對。」他嘆一口氣,「唉。所以,這是歷史問題,什麼決定是對,什麼決定是錯?」
袁弓夷母親自勞改營被釋放出來後,來港生活了幾年,之後前赴美國、也去日本,繼續傳教。袁說,其母身體一直健康,意志從沒被打殘,異常堅強,「她性格活潑、說話好叻好叻。在大型佈道會演講,觀眾有成五萬、十萬。」
愛國
21歲那年,袁弓夷於美國念書後回港從商,做過很多不同生意和投資。他說,到了七十年代尾,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葉劍英派人來港,想牽引香港商人返大陸做生意。「葉帥(因元帥稱呼而得此號)話中國搞好經濟,要靠香港人幫手。因為當時四人幫倒台,大陸的生意人走光。葉帥便找了我、李鵬飛和唐翔千,叫我們回去開廠建設國家。」
三個人各從事不同範疇,袁弓夷做電子生意、李鵬飛是美國Ampex(儲存設備製造商)公司高層、唐翔千做紡織業者。「我返去深圳開廠做加工,出心出力。唐翔千在新疆開了天山毛紡織廠做cashmere。李鵬飛本來也幫手,但美國總公司拒絕把科技帶入大陸,所以告吹。」
袁弓夷曾經很愛國,「我當時真心想幫忙建設中國,不是要賺他們的錢。那時我代表三洋公司跟深圳華強洽商,替他們開了深圳第一間電子廠。隨後中國再開了六七家三洋,全部也是我幫手辦的。」一邊說他一邊笑出來,笑聲背後,滄海桑田。
香港人當日出錢出力幫他們搞生意,沒香港人他們沒今天。我沒欠共產黨,但她欠我好多。——袁弓夷
「呢班友仔欠我們好多。香港人當日出錢出力幫他們搞生意,沒香港人他們沒今天。我沒欠共產黨,但她欠我好多。」說完之後,他指指我的錄音筆,用手勢示意,「呢班友仔,忘恩負義,你記住要寫這一句。」
衝衝爸
youtube影片中,袁爸爸有一個造型。他穿一件鬆身舊汗衣、背一個軟趴趴布袋;只有頸項以上嚴陣以待,臉戴一個有呼氣閥的口罩,眼戴一副深藍色箍得很緊的泳鏡。那是5月24號,人大宣布為香港訂立國安法之後首個星期日。網民呼籲大家齊到銅鑼灣shopping,而防暴警終忍不住於中午時份,便已發射多枚催淚彈。袁弓夷沒嚮應shopping,但聲言到銅鑼灣探望兩個孫女。
袁彌明說,她和父親早於去年3月尾已參加了第一次反修例示威,那次由灣仔修頓球場出發,人數僅幾百至一千。之後每一場大大小小的遊行,她和丈夫林雨陽以及父親,都三人同行,也偶然被記者在人潮中認出,「我諗我們行了幾十次。」
問袁弓夷六年前的雨傘運動有沒有參與?他坦白的說:「那時候偶有出來。但當時我仍做大陸生意,做人呀,總不能兩邊都要著數,難道一邊鬧人,但一邊又要賺人家錢嗎?天下哪有咁過癮的事呀!所以那時候,遊行一下可以,但不會咁激(那麼激烈)啦,更不會高調說話。」
佔中要去中環,中環哪裡?當然是交易所啦......佔立法會有鬼用!他們根本不尊重立法,你知道他們尊重什麼?只尊重銀紙呀!——袁弓夷
他當年只是不敢「激」,但不代表他「唔激」。說著袁弓夷的真性情就上來了,「那班友仔呀(佔中三子:港大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前中大社會學系副 金教授陳健民、朱耀明牧師)⋯⋯當然他們付出了很多。但明明是佔中,佔中不是金鐘呀,仍欠一個地鐵站!你怎可以去到金鐘就停下來?你停在金鐘有屁用!人家當你冇到!」
他恨鐵不成鋼,「佔中要去中環,中環哪裡?當然是交易所啦,香港最關鍵的地方:交-易-所!」他說著身體傾前,非常肉緊,「哼,佔立法會有鬼用!他們根本不尊重立法,你知道他們尊重什麼?只尊重銀紙呀!」
怪不得袁彌明曾在某些訪問中,直稱其父為「衝衝爸」。衝衝爸話仍沒有說完:「讀書人就是純情,他們是好人,我很感動他們犧牲了很多。但問題是,橫豎你都要犧牲,就應該拮入肉,把刀直插要害!唉,去到金鐘忘了中環,可惜。」
「他們本來好驚,驚到不得了,就是以為你們搞交易所!」他遺憾地說,最後佔中拖了這麼久,是因為大家走錯路去「佔鐘」,而這個「鐘」在政權眼中,其實無關痛癢。
「好少講政治,只是講正義」
年輕時曾於上海和北京分別居住十年,往後有廿幾年時間他待在美國念書和做生意,其餘的三十年則來往香港和日本生活。人生地圖豐富,但袁弓夷說他視香港為家,「家在哪裡心在哪裡,我有六個孩子四人在香港,我覺得要care more for Hong Kong(更關心香港)。」
2月初他由香港飛往日本,住了三個月,5月1號回港,本來是為了支持兒子袁彌昌參選。「個仔話選舉,做老竇唔到唔好意思。本打算看看他,就返美國,誰料香港搞成咁。」
回港後他在酒店隔離14日,每天致電回家,將自己對時局的看法說幾回。女兒袁彌明爆料:「我爸跟家姐講一次,跟我講一次,再對我哥講一次。他做生意多年,是一個strategist(戰略家),由細到大他都是好好的story teller,他的觀點應有更多人知。」丈夫林雨陽靈機一動,覺得岳父的國際視野和美國觀察,對香港人有啟發,就順水推舟就把袁弓夷擺了上桌。於是本來只想著替出選立法會的兒子打氣的袁爸爸,最後搖身變成高調的KOL,人氣比兒子更甚,就是女兒和女婿從中作梗。
他笑言女兒比他更早覺醒、也更有理想,「她老早已覺得香港不公平,一早去搞政黨人民力量。但我呢,對生意人來說,愈不公平,才愈賺錢。」但這一次有點不同,他形容是「過了界」,「以前尚算有灰色地帶,但送中徹底摧毀香港那一套。」生意人鼻子特別靈敏,故此他自運動開始,已漸漸停掉所有內地生意,免卻掛慮。
開始時他影片的點擊率不高,袁彌明笑言只有自己友捧場,「每條片二千幾人看吧,都是我的朋友、人民力量的粉絲。但去到香港人最灰那個星期,移民兩字成為搜尋榜第一位那幾天,爸爸條片有六十幾萬點擊(最新點擊率逾84萬)。」
我抗議是為了贏,但香港的反對派只是做防守,只管叫『慢啲啦』,因此廿幾年來一直輸,連底褲都輸掉。——袁弓夷
在眾人因國安法殺到而噤聲擱筆之時,袁弓夷以「袁爸爸」之名出現,成了政界KOL,但他不認為自己講「政治」,「我好少講政治,我只是講正義。政治很複雜,正義與否很易睇。不正義的事我一定反對,正義則一定支持,如此而已。」
他說這麼多年以來,香港的反對聲音太保守,「我抗議是為了贏,但香港的反對派只是做防守,只管叫『慢啲啦』,因此廿幾年來一直輸,連底褲都輸掉。共產黨是不會跟你講協議的,她永遠不會遵守協議。現在共產黨殺到埋身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這句你記住寫出來。」人人恐懼共產黨時,他貪婪地要贏。
「攬炒派」老頭
袁弓夷應該是年紀最大的「攬炒派」,他說:「我跟街頭打鬥抗爭的後生仔同一個理念的,同一理念的話就不計年齡。」只是他走的是國際線,大力推動美國制裁中共,即使香港難免陣痛,他叫港人不要「怕痛」。袁弓夷於5月和6月,透過香港《蘋果日報》的平台,分別錄影了給總統特朗普和國務卿蓬佩奧的信,用英語直斥中共將香港裝扮成自治、合法的城巿,實則是供中共貪污官員洗黑錢之都,並正吸走數以億計的美元財產。袁弓夷促請美國撤回在港的資本,免財富繼續落入中共手上。
他說:「不能站著等自由世界的天空掉下來!講得出還要做,得個講字有鬼用?」很難不問一句,一個香港老頭錄影一封英文信給美國總統和國務卿,究竟有用嗎?
打中間派旗號準備出選的兒子袁彌昌,最近接受電台訪問時,這樣評價父親的做法:「他真是一個商人,商人就是當你見到有商機,見到幾個正面的跡象,就已經去做了,這正正是他當下的取態。」但袁彌昌說,自己作為戰略學者,就不會如此輕率判斷,並且覺得父親走錯了方向。
但女兒袁彌明卻另有見解,她跟我講父親對其影響時,曾曲線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爸覺得凡事都有可能,很有imagination。沒有人覺得美國助攻能幫到香港,人人開始認輸,就因為缺乏這種想像。」她直言香港以往的抗爭,總是缺乏想像,又悶又沒有成效,她覺得父親的做法有意思得多,「他創新、開放,好有想像。爸爸七十幾歲,他相信美國會來香港搞掂中共,任你隨街找個人,沒有人會這樣想。」
這封信在香港不似引起迴響,點擊率遠不及袁爸爸平時任何一條影片,但他的眼界是出口不是內銷,「很多北京朋友知道了,叫我收聲,別幹這種事。」他說去到華盛頓後,就會推動他的計劃,包括促使美國大學優先取錄香港的抗爭青年,不追究其拘捕記錄,並且開綠燈審批學費借貸。
他多次提到,美國已跟多個國家談攏,會對香港人放寬移民限制,「香港七百萬人已安排好晒,不用怕,好消息陸續有來。」我每次都露出疑惑的眼神,但他每次都用更堅定的表情「鎮壓」,再補充,「英國會接受香港人,日本、台灣、澳洲、加拿大全部會接受,有晒後路,你信我啦。」
不過,袁弓夷一直不覺得移民是救港之途,「香港人抗爭不是為移民,我們是想有一個更美好的香港。」他說在美國要做的,就是跟當地政界商量,如何能讓香港取回自主權,「如何可以形成公投,用什麼制度和方法讓全民投票,令香港人有自主權去決定未來的路向。這不是港獨,但我們要有自主。」除此之外,袁弓夷還說要推動各國,把共產黨列為非法和不道德的政治組織。
勇氣是個非常大的quality,勇氣緊要過有錢有智慧,勇氣排第一,正義又是排第一,這些都是high quality,其餘的只是lesser quality,至於賺錢叻,則是普通人quality。——袁弓夷
我坐在袁弓夷對面聽他說故事,他時而回憶時而分析時而論政時而“imagination”時而事在必行,句句都有新諗頭,句句只怕嚇你不死。我看著他總是一副驚呆的樣子,他就取笑我保守又悲觀。他的見解有幾多成真、幾多如泡影,歷史會給這篇訪問一個答案。
但聽他說話令人樂觀振奮,倒是不差,故此他的影片下總是留低無數溫暖的留言。我問袁爸爸是否知道自己變成香港人窘境裡的心靈雞湯,他卻不解溫柔,「我的說話不是用來安慰人的,即使好多人聽完我的評論後,話覺得舒服很多。老實講,我不是來湊BB,要哭不要找我。我來是要跟你打過,我要贏,我要你輸,因為我對,你錯!」
一個72歲的生意人,最後在亂世中志氣高昂地披甲上陣,兒子袁彌昌坐在錄音室,在電台的直播節目中,無意間透露了真情:「這對我們家庭來說是一個悲劇,爸爸做了一個可能回不了頭的決定,而他這個決定,可能令到我們一家人,從此不能在香港團聚。」這樣的說話,這樣的情節,發展到這一步,彷彿似曾相識。
記得當日訪問尾聲時,袁弓夷曾說:「我老竇那一代被人形容為東亞病夫,因為冇嘢食。我們這一代則叫東亞懦夫,因為不敢出聲。但下一代夠膽站出來,喂,是東亞勇夫喎!」他調整一下坐姿,坐直身子,「勇氣是個非常大的quality,勇氣緊要過有錢有智慧,勇氣排第一,正義又是排第一,這些都是high quality(高素質),其餘的只是lesser quality(次要的素質),至於賺錢叻,則是普通人quality。」我問:「那你呢?」他笑:「我得普通人quality,而今次,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些high quality的事情。不過未做得成,我正努力,正在爭取,要做得成,才算有high quality。」
後記
6月20號,身處華盛頓的袁弓夷在youtube頻道發佈了一條影片:女兒袁彌明提問,父親袁爸爸回答。他興奮地報告,這幾天跟美國的國會議員開會,他們的態度是,必會立法替美國人消氣。「國安法當然不是美國所關注的,他們眼中只有兩件事:新冠肺炎造成的人命傷亡,要中國血債血償。第二就是特朗普要連任,故此他一定有所行動,讓美國人看見他打擊中共的決心。」國安法只是製造了一個契機,讓美國連結其他大國,制裁中共。他一邊說一邊笑:「從來未試過,整個歐盟、北約,哈哈,這次真正厲害呀,一條國安法,把全世界團結起來!」
他說美國國會裡有二百幾條制裁建議,先是對付中共的官員、身在美國的共產黨員,而開始陸續有人提出,要一併制裁撐國安法的香港人。「哈哈⋯⋯對不起,制裁的話,將有不少我認識的人在其中,這班人大鑊啦!因為要制裁他們的不止美國,還有G7、北約、歐盟、日本、韓國。先等美國牽頭,她制裁誰人,其他各國就會跟隨。這班人以後要旅行?只能返大陸啦。」
6月25日,美國參議員全體通過《香港問責法案》(Hong Kong Accountability Act)(原稱《香港自治法案》),授權美國政府制裁損害香港自治的中港官和公司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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