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3人确诊 | 「危险」的肉联厂与新一轮的疫情担忧

自德国4月中下旬逐渐解封以来，屡次成为焦点的便是疫情风波不断的德国肉联厂。尤其6月17日，位于北威州居特斯洛县（Gütersloh）的肉联厂通内斯（Tönnies）暴发严重聚集性疫情。接受检测的六千多名员工中，共有1553名确诊，员工家属的检测结果则还未全部公布。这一风波也使得德国一直低于1的再生传染数R值，于6月23日重返2.76。

德国作为肉类消费大国，去年人均吃肉量约60公斤，其中猪肉大约为35公斤。啃最香的德国猪肘，煎最赞的德国肉肠，尝最奇的生碎猪肉面包。通内斯作为德国的行业巨头，其产量占德国肉制品的20%。厂内暴发的疫情必定为人们吃肉的雀跃之心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不仅仅只有通内斯，据最新报道，位于下萨克森州的一家火鸡屠宰场，隶属于德国最大的家禽养殖及加工企业PHW集团旗下的Wiesenhof品牌，在6月24日有35名员工已确诊新冠病毒。

这些总被疫情困扰的肉联厂，其工作环境裹挟着极大的风险。为了抑制病菌，肉联厂的室内温度长期保持在八到十摄氏度，这个低温环境对新冠病毒而言是滋生的天堂——据迄今为止的研究报告显示，新冠病毒最爱零至十摄氏度的温度。数名员工挤在一处工作，也便利了病毒的传播，但假如员工佩戴普通的防护面具，其高强度的工作有可能致使他们呼吸困难。在不带口罩的情况下，由于体力劳动的巨大消耗，员工呼吸更为强烈，且在噪音工作环境下，需提高音量甚至喊叫着与同事近距离交谈，这些因素也增加了感染几率。而下班以后的宿舍生活，由于多人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安全距离对他们而言只是奢望罢了。

这些多来自东欧的员工签署存疑的外包合同后，一直是德国未得到合理工作待遇的对象。此次新冠疫情，只是将这横亘已久的现象直接放在了消费者面前、放在了对这个问题心照不宣的政客面前而已。

此外，应对这次突发性疫情的过程也十分一言难尽。首先是来自工厂方的不配合，当几百个警察迅速赶往肉联厂核实人员名单及住址时，通内斯的负责人则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不配合，一会说为了保护员工隐私绝不能交出名单，一会又梗着脖子说一些员工正在休息找不到人。一来二去的拖延亦给疫情的传播增加了更大的风险。居特斯洛县县长对此自然很生气，在新闻发布会上，当记者问他为什么没有来自通内斯的代表人时，县长阿登纳（Adenauer）毫不遮掩怒气地说“我们不需要通内斯的人在场。”

另一边，北威州州长拉舍特（Laschet）对是否实行“封城”也始终犹豫未决。6月17日通内斯已有近400名员工的测试结果呈阳性，明显超过德国联邦政府之前与各州政府共同商议的标准：每10万居民七天内新增感染人数不得超过50人，否则需重新执行严格的应对措施。然而直到这周二（6月23日），拉舍特方才姗姗来迟地宣布对该厂所在的居特斯洛县及临近瓦伦多夫县（Warendorf）实行“封城”措施（譬如关闭学校餐馆及娱乐设施等）至本月底。

拉舍特的犹疑由多方因素组成，其中包括对北威州经济发展的考量。在发布会上他说道“阻止疫情十分重要，但是人们也必须考虑到经济的发展、公司的发展。”拉舍特所在的北威州是全德人口最多的联邦州，而他本人亦是竞争基民盟（CDU）党首的其中一人，在疫情暴发前被认为是最有力竞争者的拉舍特，因其在疫情初期迟缓的防疫措施遭受多方批评。然后当德国的“封国”措施持续至四月，越来越多的民众因种种原因开始反对严格且持久的“封国”，积极推动解封的拉舍特也受到了一些拥趸。他的推动解封恰恰与拜仁州州长索德尔（Söder）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是反解封大队的队长。这两位州长在疫情态度上的迥异，亦被一部分观察者认为是一种争取政治筹码与选民支持率的方式。

撇开暗涌的政治斗争，过去几个月的斗争史教给人们的其中一课是：放松警惕之时，便是疫情重燃之际。一个县城的疫情在不加控制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成为全国的问题，使过去的努力付诸东流。暑假将至，虽然州长拉舍特仍表示当地居民可出门度假，但本周二，已有正在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州的度假游客，被迫提前结束了假期返回家中，其中有一对夫妇便是来自疫情区的居特斯洛县。

当地梅前州政府表示，这是为了控制疫情而不得不实行的合规举措。根据州防疫规定，若某个地区的新增病例超过50人/10万的标准，那么此地居民不得前往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州。此外，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Schleswig-Holstein）政府表示，来自疫情地区的游客需自觉进行十四天的自我隔离。巴伐利亚则称即使来自疫情高发区，如果游客能出具新冠检测阴性结果证明，则仍被热烈欢迎。但与此同时，巴伐利亚州议员赫尔曼（Herrmann ）对拉舍尔未实行出游禁令表达了不满的质疑。

许多已有出游计划的居民心情极为复杂。在明镜周刊的采访中，一位白发苍苍又精神矍铄的男士认为，尽管出行被反复拖后，但为了防止疫情的进一步扩散，这也是必须为之的举措。同时，他也提及当人们消费廉价猪肉时，尽管心里清楚为什么这些肉的价格如此便宜，但仍默默享受着这份廉价，因此他觉得面对如今的后果，作为消费者的他们似乎亦需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升高的R值令人们恐惧是否第二轮的疫情已狰狞到来？目前罗伯特科赫研究所给出的回应是偏向于积极的不确定。观察者认为，正是因为德国过去两个月每日的新增人数约为稳定的几百人，肉联厂突然暴发的疫情中新增的上千确诊病例，致使了R值对其的强烈反应。若把这些病例数放在隔壁家仍每日新增几万的美国，那几乎不会引起什么波澜。针对此次肉联厂事件，目前为止一个略让当地政府轻松的消息是，截止本周二，居特斯洛县确认感染者，在除去通内斯肉联厂的工作人员之后，暂时只有24人。

但肉联厂的「危险」，感染疫情的员工及其家属已经体察，若不加强管制整顿，整个民众也将很快能切身体会。正如罗伯特科赫所长在发布会上表示“能否防范住第二波疫情，掌握在我们每一个人手中。保持警惕，遵守距离卫生等规定，这将是接下来的新常态。”